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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杨子

穿越冷宫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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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4:18 | 显示全部楼层
“陌,你别过来!”苏汐一声惊叫,连连给他使着眼色,硬是将龙陌的步子给定在了原处。他看着她,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惧。

呆愣了片刻的小灵子,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姑娘……姑娘……有事好好……说,,先……先……将簪子放下!”眼见苏汐没有什么反应,被骇得一脸冷汗的小灵子又忙不迭地将求救的目光拉向了一旁的龙陌,“玄亲王……”

依然是毫无反应,小灵子顿觉自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擦着满额头的冷汗,他哭丧着脸道,“姑娘你到底想要怎样?圣上还在宫里等着奴才回话呢!”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过珞的事,自是不会反悔的,我只是希望在这里歇一晚而已。”苏汐看着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什么?!”被成功吓倒的小灵子很应景地惊叫一声,他动动嘴,刚欲说些什么来劝戒她来着,却见苏汐将簪子又往脖子深处刺进了些,有滴血珠立马显现。小灵子被骇了一大跳,慌忙道,“姑娘仔细着!奴才这就叫人送两条棉被过来。”

说完,像溜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汐儿,你是存心折磨我么?!”还沉侵在刚才那一幕的龙陌,心有余悸地将她娇小的身子搂在怀里,那一层层惧怕之色如卷地而袭的狂风,填满了他温柔如水的面庞。

苏汐用力地回抱着他,语气里藏着隐隐的心疼,“陌,陌。”

你知不知道,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一次相见。陌,我最爱的陌,我只是想要再多看你一会儿,我要记得你温润的眸子,记得你看我时那温柔疼爱的眼神,还要记得你俊美如斯的轮廓线。那么以后孤寂的皇宫生活里,我可以念着我们的回忆,与你一起在不同的地方慢慢变老……

陌,陌,我爱你……

两个人相拥而眠,是幸福而温暖的。

苏汐头枕在龙陌的胸膛,伴随着心尖浓浓暖意的是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她微蹙了蹙眉,努力地压制着那恍若要侵入骨髓的痛。被小灵子特意拔高的灯芯,透亮的烛火影影投射在两张弥漫着幸福的面上,照出些许温暖。

斑驳的墙面上,用木炭勾勒出的一个胖胖的轮廓,两个漆黑的眼珠正盯着他们咧着嘴呵呵直乐。

一股感动瞬间自心底升起,苏汐傻傻地盯了它半晌后,忽地仰起头来,如繁星般闪亮的眼眸里开满灿烂如红霞的细碎花朵,“陌,你真的……”

如蝴蝶般轻盈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角,龙陌温润的眸里盈满浓浓的爱恋,他微抬睫,看着墙上那黑黑的影子,轻笑道,“我们还欠它一个老婆。”

“是的,我们还欠它一个老婆。”一抹灿烂的笑爬上她的嘴角,苏汐娇俏的小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依恋。

轻柔的棉被下,两只手交叠地握着,一阵阵温和的暖意透过手的筋络传遍全身,直至漫进单薄的灵魂里,然后,交会相融。

“汐儿,答应我,以后在皇宫里,切不可再像刚才那样胡闹。我会想办法接你出宫,汐儿,相信我,相信我。”

迷糊中,头顶传来龙陌喃喃地低语声,然后有股咸咸的水顺着她的眼角蜿蜒而下。苏汐紧紧咬着唇畔,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过了今晚,她便会遵守她与珞的约定。她相信珞会放了他,但也相信珞绝不会给他自由。那诺大的玄亲王府,也许便会是他最终的归宿。也许以后,他们只能同时望着碧蓝的天,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可是,她不后悔,他们一起拥有过最美好的四年,一起拥有最灿烂的回忆。她也知道,‘逆天符咒’的诅咒还没结束,四年后与珞的重遇,或许便是命运中冥冥的安排。她穿越时空,穿越漫漫的千年,便是为了最终解开那缠绕她与‘她’宿命的结。

还有他,那部分缺失的有关于‘她’的记忆,她是否该想尽一切办法帮他恢复呢?她有些害怕,害怕他真的忆起关于‘她’的全部后,那段斑驳的记忆会把她与陌拥有的这四年的记忆击得粉碎,她害怕自己又无辜地变为一个替身。

那么,陌,你自己是否也想寻回那段缺失的关于‘她’的记忆么?

心里念着,嘴里竟也跟着小声地念出来了。苏汐却浑然未觉,自顾着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企图借此埋葬掉那些困扰着她的忧伤,然而她的耳朵里却突兀飘来一串幽幽的句子——

“如果可能,我希望对‘她’的记忆是完整的。那样,我才会觉得自己在你的面前是透明的,觉得自己对你的爱是没含一丝杂质的……”

后面的半句话苏汐没听清楚,她全部的思绪都集中在了他说他要寻回关于缺失的‘她’的记忆,心里突地就难过起来。本已干涸的眼睛里,大滴大滴的泪再次滑落。

如果陌你真的放不下,那么我答应你,我会帮你寻回‘她’,寻回只属于你们的记忆……

修长的手臂拥紧她娇小身子的龙陌心疼地吻干了她眼角的泪,轻轻道,“好好睡吧。”

其实,他一直以为她早已睡着,以为她刚才只是在无意识地说着梦话,所以才会将深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无奈这命运的齿轮便是这般奇妙的转动,他的这一句话,注定了今后的他们要经受更多的磨难……

帝都寒夜的苍穹里,孤月怜悯地洒落着稀疏的月光。那清冷的淡光,不仅照亮着天牢里那两张熟睡的脸,也照亮了皇宫的梅园内本隐藏在树枝斑驳阴影里的那张阴骘的俊美容颜……

是清幽的夜,也是寒冷彻骨的夜。清冷的月光透过纷繁交叠而落的雪花浅浅地洒下。白雪皑皑的梅园里,是怒放的红梅,孤傲而挺拔的丫枝不屈地伸向万里苍穹,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对命运的反抗……

穿插在梅林里的是一阵悠扬的笛声,如泣如诉,婉转得仿若轻巧的灵蝶穿花而过时所发出的轻细声响。空气里,是红梅特有的寒香。

披一身晶莹雪花的龙珞懒懒地靠在一棵梅树下,看着眼前纤弱的人影旁若无人地吹着笛子。

他最先本呆在御书房里,但听得小灵子回话说她以死要挟不肯回宫后,心情烦闷的他本打算到御花园里让夜风清醒一下头脑,路过这幽僻的梅园时,却听得一阵悠扬的笛声,空灵的笛声里恍惚盛着纯真与快乐,令他情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步。

月光点点铺进他暗夜般的黑眸里,慢慢凝结成玄冰一样阴冷的寒光……

四年前,她曾对他说,她不要再重复‘她’的悲剧,所以在她离开的这四年里,他每日每夜地忙着朝政,忙着把鹰仪皇朝便得更为昌盛,让那些老臣无话可说,连连称颂他是鹰仪皇朝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主。然而这一切的虚名对他来说,不过过日的云烟,他这么拼命,只为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得足可以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果真是老天垂怜,他们的缘分并没随着四年前的那场大火而烟消云散。四年后,就在他绝望得快要撑不下去时,他终于再见到她。心里那个巨大的窟窿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慢慢被喜悦填满,然而他仍然恨着她,恨她可以如此坦然的回来,恨她可以这么容易左右自己的情绪。他觉得她像朵飘忽不定的云,明明近在眼前,但当他伸手去触摸时,却惊觉与她海角天涯……

他已失败过一次,所以他不想再次轻易地付出自己的真心,纵然心里是那般爱她。他伪装着冷漠的面孔,伪装着暴戾的神色,他只是怕,怕自己还是在做着一场虚幻的梦境,等到他卸下所有的伪装时,她便消失不见……

就如今日,他放她去见他,在他难熬地等着她归来时,却听得小灵子道她已以死威胁要待在龙陌身边一晚!她知不知道,当他听到小灵子的回话时,心里那道深如鸿沟的伤口就像是被她狠狠地洒了一把盐,疼得他死去活来。

可是,他还是忍下来了,就当他最后给她的一次恩惠,他让她待在龙陌的身边一晚。以后,他绝不会再放任她如此,她是他的!从前是,以后也会是!

修长的手指拢握着拳,龙珞深深地吸了口气,卸下自己满腔的怒火。视线像风一样飘远时,却只见那纤弱的身影还在雪地里低低地吹着笛子。空灵的笛声徐徐传来,轻柔地抚摩着他满心的伤。

时间像流水一般在这个静谧的黑夜里慢慢地流逝着,低矮交接的梅枝,清冷的月光笼罩下,两抹孤单的身影组成一幅忧伤的图画。

幽幽一声叹息,空灵的笛声随之滑落,落离薄凉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笛声,清秀的面上还残留着些许单薄的笑意。呆立了片刻后,她转过身,刚一抬首却见离她不远处的梅树下,一个颀长的身影在雪地里懒懒地站着。

落离怔住,手中的笛子跌落入地,惊动了静谧的夜。

“怎么?不认识朕了?”龙珞唇边浮起一簇庸懒的笑,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了过来。

落离下意识地随着龙珞的步子退着,她从未见过他笑过,她所看到的他,都只是一张冰冷得恍若冰山的面孔。今夜的他,似乎很不寻常。

看她退缩,龙珞唇边的笑意却更加灿烂起来,暗夜的黑眸里摇晃着被月光拉长的忧伤。他定定的看着她,似要将她看个通透,半晌后,他突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心脏骤然狠狠收缩,落离后退的脚步僵硬地停了下来,她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大雾弥漫。难道是这首曲子让他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隆冬?想起了关于她的一点点记忆?如果真是这样,她是不是也该放任自己诉说出那段被她埋入骨髓的记忆?

夜风凄凄地吹过,落离一个寒颤,幽深如井的黑眸里大雾慢慢退去,她忽地站直了身躯,幽怨的眼神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里,她说,“我是落离,师落离。”

“师落离?”龙珞低低地重复一声,若有所思的视线慢慢向跌落在雪地里的笛子滑去。浑沌的脑子里突地回响起刚才落离所吹奏的曲子,带点纯真,充满欢乐的曲声恍惚将他带入了记忆的深处。

良久,久到落离以为这世界就要随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沉寂下去时,却听得龙珞略带欣喜的声音道,“你可是玉儿当年最疼爱的妹妹?”

落离点点头,唇边却泛起一抹苦涩的笑,“珞哥哥,难道你还是不记得十七年的那个寒冷的隆冬么?不记得是谁顶着鹅毛大雪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来通知你玉姐姐被撵出帝都的时辰么?也不记得是谁用稚嫩的笛音安慰你满心的伤么?”

一口不歇地说完了自己早想说的话,落离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犹如揣着千万只小鹿般,咚咚直跳。这幽暗的夜里,这首本应藏在她记忆深处的曲子,名唤‘荫中鸟’,是她第一次学会的曲子,也是她第一次吹奏给他听,只为减少‘她’离开给他带来的感伤。今晚她在此吹奏,本只是想借此抒发一下这几日流淌在心间的郁闷,但却未曾料到这首朴素至极的曲子竟会唤起他对她的记忆。

那段被她深埋入骨髓里的记忆啊!

“玉儿,她早已变成边关里的一株麝香百合。”不知是没听见落离刚才的问话,还是故意不想回想那段过去,龙珞微仰着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落离闻言幽深的黑眸变得更加黯淡,她幽幽地低下头,薄凉的手指顺着雪地里那抹黑黑的影子在凌空中细细地勾勒着他的轮廓。静静地画了片刻,她忽地抬起头来,一脸倔强之色地看着他的侧脸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是谁向太后转述了那青灰相士的话么?”

龙珞似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对落离的话充耳不闻。

“是欧阳云若!是她当年趁随宰相进宫赴宴的机会,装做不经意地告诉了太后!所以玉姐姐才会被迫离开帝都!珞,你清醒些吧!她只不过是个虚伪的小人……”

后半截话被卡在喉咙里,是龙珞修长的手指蓦地攫住了她的下颚,他瞪着她,黑眸里愤怒的火焰灼灼地燃烧着。许是压抑了太久,好不容易说出这些话后,落离顿觉浑身轻松,连日常伪装的淡薄之色也褪去,她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月光点点投在她幽深的黑眸里,照亮了那疲惫的黑暗,她的眸子,在那一瞬间,恍若是盛着淡白星光的湖泊,清澈得动人。

像是突然地沉溺了进去,暗夜的黑眸里那冲天的怒火,渐渐被柔情所取代,龙珞俯下身,带着冰凉气息的薄唇慢慢地压上那被冻得有些乌紫的唇畔。落离被他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张大眼,却只见龙珞俊美的容颜已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铺散开来,灼烧得她脸颊嫣红如三月的桃花,她闻到只属于他特有的龙诞香,恍惚中,她闭上了眼。

辗转地吮吸着她娇嫩的唇畔,龙珞细长的双眼里恍若出现了重重幻影,他深深地吻着眼前的人儿,心疼地一遍一遍的呢喃着,“汐儿,汐儿。”

眼泪突地就掉了下来,落离紧紧地闭着眼,努力地将她刚才听到的名字从自己的耳朵里抹去。龙珞轻柔地吻干她脸颊的泪,在迷离的视线里,他只让自己看到苏汐那灿烂如花的笑靥。

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繁落下,月光朦胧。

龙珞突地脱下自己雪白的狐裘,他将她打横抱起,步伐凌乱地穿过无数的梅枝。当凄清的月光投在‘常宁殿’三个大字上时,本在雪地中奔走的身影已融入内殿漆黑的夜幕里。‘吱呀’一声,被强力撞开的门慢慢地盍上,遮住了内殿里无限春光……

大雪纷飞的午夜,一切都陷入迷茫。只有那半挂在天边的残月,像是个世外高人般怜悯地看着两个地方里,不同睡去的容颜……

四更天,天空还是一片昏暗的阴霾时,小灵子瘦弱的身影已出现在天牢最里间的牢房里,他的面前,是两个依依不舍的人在深情对望。

苏汐眼圈红红地,心尖的那股噬心之痛已蔓延到她的四肢,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她不想让陌再为她担心。努力地扯出抹灿烂的笑,她有些哽咽道,“陌,我们下次见。”

语毕,她慌忙地转过身去,步子踉跄地随着小灵子走了出去,只留下龙陌满脸忧伤地怔在原地,痴恋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慢慢远去,自始自终,他都没说一个字,只是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流淌着浓浓的孤绝之意。

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拢握成拳,心底的那簇火焰猛地像水一般涨满整个胸腔。

汐儿,等着我,等着我!!

“姑娘,这就要回去了?”

老木鬼魅般的声音突地响起,及时制止了苏汐快要跨出天牢大门的步子。她侧过头,看着那张在幽暗烛火中略显狰狞的脸,心底突地冒出些许疑惑,她迟疑道,“我认识你?”

“嘿嘿,姑娘这话说笑了,老木一介卑微的狱卒,哪能入得了姑娘的眼呢?”老木谄媚地笑着,语气里掺杂着些许的诡异。

苏汐心中莫名一动,还想问得仔细些,却听得前面离她几步的小灵子唤她快点。敛了敛心神,她朝老木微微一笑,举步要走时。老木突地朝她靠近,苏汐骇了一跳,他却满脸严肃用极低的声音对她道,“找宛常在。”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老木已恢复了先前谄媚的笑,他恭着身子,伸手向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姑娘慢着点,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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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宫的路上,苏汐满脑子都是老木刚才讲的那几个字。找宛常在?宛常在?这又是何许人?心里一刻不停地想着,脑子突地灵光乍现,昨日能够出宫好象就是托了这宛常在的福!可是,这样一个远在天牢的狱卒,怎会要她去找这宛常在呢?

“汐儿,答应我,以后在皇宫里,切不可再像刚才那样胡闹。我会想办法接你出宫,汐儿,相信我,相信我。”

龙陌昨晚的话蓦地响起在她的耳边,苏汐猛地停住了脚步,澄澈的眼眸里忽地划过一道讶异的光。难道陌早已安排了人在宫里?或许那老木也是陌的亲信?眼前忽地浮现起老木那两道僵直而略带霸气的眉,心里的石头微微落地,她的陌,原来一直这么为他们的未来努力着!那她也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只要解开缠绕着她与‘她’的宿命之结,只要寻回那段陌缺失的记忆,那么她也是有希望再与陌一起的!

“姑娘,你没事吧?”惊觉后面细碎的脚步声蓦地消失,小灵子慌忙回过头,却只见苏汐娇俏的小脸上神色不断地变幻着,他心里一慌,忙不迭地问道。

小灵子的话将苏汐从思绪里拉回了神,此时的她已一扫先前的沮丧之色,她看着他,澄澈的眼眸里闪耀着灿烂若星辰的光芒,“没事,我们快走吧!”说完,她嘴角含笑,脚步轻快地绕过他朝前走去。

傻愣了一会儿,小灵子突地回神,忙不迭地转过身向前方的苏汐跑去。

帝都的黎明,昨夜那纷繁的雪花早已消失了踪影。灰暗的天空里那些形状各异的厚重云层影影被淡金的丝线描绘着轮廓。

天,果真是要放晴了呢。

“灵公公,皇上昨夜在常宁殿歇息。”苏汐和小灵子刚踏进皇宫的大门,一个早已在宫门处等候多时的小太监连忙赶过来对小灵子说道。

小灵子抬头看看天,神色也变得颇为焦急起来,他侧过头对一旁好奇地看着他们的苏汐道,“时辰不早了,皇上要上早朝。念汐姑娘请尽快随小李子到常宁殿侍侯圣上梳洗更衣,奴才要先到御书房将朝服朝冠取来!”

“我?”苏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这么快她就要再见到珞了呢?她貌似还没调整好心情去面对他啊。

“你不是御前的宫女么?”小灵子反问一声,也不等她回答,便慌忙向左边跑去。额上已急出层层汗水的小李子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苏汐心里一紧,跺了跺脚,对小李子道,“走吧!”

“姑娘这边请!”小李子感激的声音滑落后,他便引着她向右边小跑去。

常宁殿内,灯火通明。连空寂的庭院也因为透亮的烛火而蒙上了些许温暖。

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汐和小李子赶到常宁殿时,一大群太监宫女已忙活开了。乍然看到这么个场面,苏汐竟蓦地停下了脚步,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一句话——

珞,昨晚在这里宠幸了一个妃子。

心里微微泛酸,苏汐却猛地给了自己一个爆栗,有些自嘲地轻笑道,“这样不是最好了么?离开了你,珞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李公公,你可来了,皇上在内殿里等着你呢!”在大殿外张望良久的浣絮一看到他们的身影,慌忙地跑了出来,瞥了眼一旁的苏汐后,她一面引着小卓子朝内殿走去,一面絮絮道,“皇上不习惯其他人的侍侯,娘娘急得不行,怕耽误了早朝的时辰,幸好你来了……”

“念汐姑娘请快些点!”小李子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还待在原地的苏汐,他忙不迭地截断了浣絮的话,转头向苏汐叫道。

“哦,是。”回过神来的苏汐慌忙跟进几步,与小李子快步跑进内殿。只剩下浣絮呆愣地看着跑远的烟蓝身影,竟忘却了跟上前去。

“皇上吉祥,云贵人吉祥!”一踏进内殿的大门,苏汐和小李子忙不迭地请安道。

“先别忙着请安了,快些个给皇上更衣。”已穿着整齐的落离忙挥手示意他们请来,清秀的面上,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涂了些胭脂,浮着一层浅浅的酡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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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4:50 | 显示全部楼层
刚站起身来,小李子便用眼神示意苏汐过去替一直未说话的皇帝更衣。心情莫名紧张的苏汐低垂着头慢慢地移动着步子朝龙珞靠近。

“怕朕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腾地响起,苏汐下意识地抬头,却见龙珞身着一层薄薄的单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一阵寒风吹佛而过,那白色单衣的下摆便如蝴蝶灵动的翅膀扑腾开来。

一阵寒风吹佛而过,那白色单衣的下摆便如蝴蝶灵动的翅膀扑腾开来。

“装酷啊!”苏汐突兀地叫了声,浑然不顾周围的人,她忙跑过去将宫女们恭敬地托在手中的雪白长衫拿了过来。刻意不去看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她低垂着头将那件像初雪一样纯白的长衫抖展开来,然后抓起他冰凉的手,粗鲁地将袖子往上套,嘴里还忿忿不平地嘀咕道,“还真当自己是座冰山了,有本事就不要穿衣服撒,真是的……”

温温的暖意透过她抓着他的手指漫进他的血液里,龙珞面上紧绷的神经慢慢便得柔和起来。暗夜的黑眸里,那隐藏在眼底的寒冰渐渐幻化成薄薄的雾气,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内殿内,太监宫女们大气不敢出地低垂着头,只有落离倔强地挺直着身躯,原本嫣红的脸颊已是煞白,她幽深如井的眸子里氤氲着浅浅的水气。

“皇上,朝服……”小灵子气喘如牛地跑进殿来,然而前脚一踏进殿门,他蓦地噤声,僵直地站在原地,他手里的托盘里放着折叠整齐的朝服和朝冠。

这边苏汐刚替龙珞穿好了长衫,一抬头,就看见小灵子的身影,她忙朝他招招手。看到她的手势,小灵子忙不迭地走了过来。苏汐也不废话,径直拿起托盘里那件用金银丝线绣着张牙舞爪巨龙的白袍给龙珞套上,接着她微屈下身,将绣着繁复图案的腰带仔细地给他扎好。然后是银白色的狐裘,她踮起脚尖,神色专注地系着狐裘的带子。最后是束发,她接过小灵子递来的檀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他黑如墨玉的长发,柔软的发丝在她的指尖晃动着,当镶嵌着两条金龙的紫金朝冠稳稳地束着他头顶的发丝时,繁琐的穿衣工程总算是结束了。

“搞定!”苏汐笑容满面地退开一步,满意地看着面前气宇轩昂的男子。

一张俊美如神祗的脸,棱角分明,眼眸黑亮,菱形的薄唇微微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幸好之前的四年里,她有过替陌更衣的经历,所以现在做来,到还得心应手。

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看得苏汐满面的笑容就要悉数凝结了时,龙珞却突地笑出声来。苏汐被他笑得心里毛毛的,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她慌忙低下头,想要往旁边退开一步时,她纤细的腰却突兀地被一只铁臂圈紧,骇然地抬起头时,一张放大的俊脸已蓦地映入她清亮的双眸里。

就在苏汐愣神间,龙珞冰凉的唇瓣突地覆上了她的唇,轻轻碰触一下后,他唇角挂笑地直起身来,朗声唤了一声‘小灵子’后,他颀长的身躯已跨出了内殿的大门,只留下一室斑驳的暧昧在清冷的空气里弥漫。

天,她怎么又将她与珞的关系弄得这般暧昧不清?

满脸通红的苏汐懊恼地在心底哀叹着,就在她郁郁不平时,已跑出去的小李子又慌忙地跑回来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示意她万岁爷在大殿外已等她颇久了。一个头两个大的苏汐哀叹一声,转身的刹那她看到落离煞白的脸,看到那大滴大滴的泪在落离幽深的黑眸里缱绻……

心里一阵慌张,苏汐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时,却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失声了般,什么也说不出。

“姑娘,皇上还等着呢。”虽觉气氛莫名的怪异,小李子还是忍不住提醒她道。苏汐愣了愣,随后轻叹了声,跟在小李子的身后离开了这弥漫着浓浓暧昧气息的内殿。

常宁殿里,温暖的气息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庭院空寂的颓败和蚀骨的哀愁。

浣絮踏着细碎的步子刚迈进内殿时,就看见落离清秀的脸上,满是蜿蜒的泪痕。心里微微一疼,浣絮轻轻地唤了声“娘娘”,落离闻声,清冷的视线转向她,然后莫名地笑开。清淡的笑容在她的脸上铺开一层迷离的光晕。

落离眼神空洞地看着她,失血的唇畔淡开一朵虚无的花,“浣絮,你知道么?昨夜我将隐藏了十六年的记忆讲给他听了呢。他还记得我,记得师落离,记得那首‘荫中鸟’。浣絮,你说我是不是该觉得幸福?呵呵,原本我也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他的救赎,可是梦终究只是梦,当阳光刺透黑暗时,我便也该醒了。他爱的,至始至终都是欧阳云若。不管她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情,只要她一到他的面前,所有的罪过都能被原谅。他爱她,比天高,比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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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娘娘……”泪流不止的浣絮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她。

落离依旧清浅地笑着,薄凉的手指轻轻地覆上自己的小腹,她垂下睫羽,低低道,“苍天垂怜,佑护落离……”

窗外,层层缠绕的金色阳光像水一般涨满整个天空。淡金的丝线透过窗子的缝隙投射进殿,挂着繁复花纹帷幕的雕花木床上,那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影影反射着冬日太阳清冷的寒光……

……苍天垂怜……

“诶。”

炭火熊熊,暖意融融的御书房大殿里突兀地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满脸恍惚之色的苏汐站在离大殿之门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目光呆滞地看着微风轻轻地翻弄着铺成在御案上的奏折。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早上的那一幕,她的唇畔似还残留着珞冰凉的气息。心里微微一恫,

落离那一双聚满大滴大滴眼泪的幽深黑眸却蓦地晃过她的眼前,那空洞的眼神,恍若穿越过虚空,刺进了她的骨髓里。

“落离?”苏汐喃喃,“果真是云若的表妹么?那么那天她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她’被撵出帝都的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姑娘在想些什么呢?”一个声音突地响起,打断了苏汐的思绪,她抬起头,寻着声音看去,却是站在她对面的一个着湖蓝宫装的女子好奇地打量着她。

“你——”有些眼熟,但印象不深。

着湖蓝宫装的女子笑笑,“奴婢是晴溪。”

“啊?是你!”苏汐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早先那个帮自己梳洗的小丫头吗?初见的时候她不还一副冷漠的样子,如今怎么突地变得和自己这般熟稔了?

眼见苏汐疑惑的神色,晴溪小心地陪了个笑脸,“先前是奴婢不懂事,姑娘切莫往心里去。都是在御前当差,奴婢也想和姑娘好好相处。”

“那以后我们可就要互相关照咯。”苏汐也柔和地笑了笑,“既然大家都是宫女,以后你也别叫我姑娘,称自己奴婢了。叫我念汐就成。”

“奴婢不敢。”晴溪唰地变了脸色,连连给她福了下身,慌忙道,“姑娘可是折煞奴婢了。姑娘虽是宫女,但皇上有旨,在奴婢们面前,姑娘依然是主子,奴婢不敢直呼姑娘的名字。”

主子?苏汐脸色微变,“珞什么时候颁的旨?”

“今早,皇上去上早朝之前,就下了圣旨。”听到她直呼皇帝的名字,晴溪不可置信地盯了她一秒,又慌忙垂下头有些畏惧地轻声回答道,“恐是姑娘之前在耳房休息,才没听到。”

原来如此。难怪这宫女会突然对她友好起来。苏汐突然有些想笑,这又算什么呢?看来今早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她是不是又让珞感到希望了呢?她真是笨,早该明白的。之前一路忐忑不安地跟在珞到了御书房后,他说早朝只要小灵子跟着侍侯就成,叫她到耳房休息。她只当他也知晓她身子惧寒,念在旧情的份上才好心让她休息一下,她本就有些乏,也没多加推辞,根本就没料到这可能会让珞误会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大而化之的。

其实,早不一样了呢,四年后的她,模样虽是没什么变化,但心境却像是老了几十年,再也变不会当年那个活力四射、精力充沛的苏汐了。而这比宫女更高级却依旧是宫女的一层身份,到底是什么?可以不守任何规矩的御前红人?还是即将要成为他后宫里的一员?

这个想法让她蓦地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袖子。还好还好,她后来又想到自己毕竟是宫女,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就跑到这大殿来当‘木桩’了。

也许,珞这样做,只是感到歉疚,抱歉执意将她留在皇宫里,毕竟她早就对他说过,她讨厌后宫,讨厌这里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苏汐鸵鸟般地想到。不过,这种理由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太牵强,可是,诶,就让她当一回笨蛋吧。

陌,陌,我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呢?

突然想到那张温柔如水的脸,心里又是一阵酸楚。陌,如果你寻回那段关于‘她’的缺失的记忆,你是不是还会这样坚定地说要永远和我一起呢?

一阵惆怅后,苏汐突地想起面前还有一人,慌忙扯了抹笑容,走过去,扶起了晴溪的胳膊,“不为难你了,怎么叫都无所谓的。”

晴溪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稍稍地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姑娘这样说,奴婢也就这样做吧。”

“恩。”苏汐点点头,随后又退回了原处。视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殿外,是几棵丫枝空落的海棠树。突兀地就想起若霏殿里那满庭院的樱花树,不知道下雪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是满园的樱花在絮絮飘落呢?

唇角勾起一抹薄笑,苏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不是侵凉的白雪穿手而过,而是淡金色的阳光线透过五指的缝隙清浅地洒落在她的脸上,泛起一层薄丽的光晕。

很温暖的感觉。

“晴溪,你知道芫昕姑姑在哪个殿里当值吗?”忽地想起芫昕,苏汐垂下手,问道。

“芫昕?”晴溪皱了皱眉,心底忽地闪过初贵人雪白的脸,半晌,她有些歉然地对苏汐笑道,“真是对不住姑娘,奴婢刚进宫没多久,没听过‘芫昕’这个名字。”

“是吗?”有些失望,本还想问问她,以前的‘她’有没有向她提过怎样化解‘血誓’呢。

晴溪看她神色有些萎靡,又想起初贵人的吩咐,遂道,“奴婢以前在霞飞殿当值,兴许问问以前的姐妹,也能帮姑娘找到她。”

“真的可以吗?”唤回了希望,苏汐眼眸湛亮地盯着她。不过,霞飞殿?脑子里突地闪过一个名字,她有些疑心地问道,“晴月是你什么人?”

“她是奴婢的胞生姐姐。”

很中归中矩的回答,晴溪的脸色也没一点异样。难道是自己多想了?刚张嘴还想问些什么时,却听得站在殿外的小李子高声道——

“宛常在到!”

“宛常在到!”

宛常在?哈,本还琢磨着怎样去找她,没想到她却主动找上门,苏汐心里一阵窃喜,将要问晴溪的话立马抛到九霄云外。兀自高兴时,一袭堇色长袍的女子已莲步轻摇地跨进了大殿。苏汐和晴溪忙不迭地向她请安。

“请来吧。”楚宛裳懒懒地道了句,扶着琉璃的手径直绕过她们,向里面走去。

“皇上还没散朝么?”转了一圈,发现内殿空空,楚宛裳又踏着细碎的步子出来,向垂首站在她面前的御前宫女和太监问道。

“娘娘今儿来早了,皇上还没散朝呢。”小李子赔着笑脸,恭敬地回答道。

“哦。”楚宛裳颔首,欲转过身去内殿歇息会儿时,却瞥见一抹熟悉的烟蓝身影。眼里闪出些许笑意,她走到她的身边,笑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哈哈,看来她还记得自己,这以后要办的事,也许会轻松许多呢。苏汐连忙福了下身,笑容可掬道,“娘娘还记得奴婢,可是念汐的福分呢。”

“念汐?”平淡无奇的面上蓦地闪过一丝讶异之色,搭在琉璃胳膊上的手微微发颤,“你就是皇上钦点的宫女?那个不是主子却胜似主子的宫女——念汐?!”

唇边的笑染上一层苦涩,苏汐点点头,“正是奴婢。”

“呵!”楚宛裳一声轻呵,语气里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感情,恨恨地瞟了苏汐一眼,她转过身一面朝内殿走去,一面语调森冷地吩咐道,“我渴了。念汐,去替本宫泡壶茶来。”

本宫?看来这小女人可真是气得不轻,小小一个‘常在’居然敢自称‘本宫’了。苏汐无奈地撇撇嘴,应声道,“请娘娘稍侯,奴婢这就去。”

话毕,她一转身,身侧的晴溪却拉了拉她的袖子,苏汐拍了拍晴溪的手,示意她放心。又对小李子笑了笑,便快步到耳房准备茶水了。

小李子顿了顿,在晴溪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后,便匆忙地跑了出去。

至于苏汐,呵呵,现在的她可是很明白自己的身份,虽还是被珞护着,可自己已没了之前那样显赫的身份,又何苦去逞一时之快,得罪这一大群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呢?还是装得老实,胆小怕事些比较好,说不定她们找几次麻烦后,觉得没意思,就会放过她了。毕竟这次回宫,她最终的目的是要解开与‘她’的宿命之结,再帮陌寻回缺失的记忆。

不过,话说回来,珞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进宫,而且貌似她还颇为受宠呢?不要怀疑,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会在御书房里可以这般张扬?

心里疑惑地念着,手里也没停着。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端着茶托进了内殿。软榻边,一袭堇色长袍的女子端正的坐着,窗外金色的阳光跳落进殿,细碎的阳光屑铺满她的整个脸庞,竟泛起一层柔和的光华,叫人感到一阵惬意。

看来,是个奇特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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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5:32 | 显示全部楼层
“娘娘,茶来了。”收回所有的心神,苏汐将丫鬟的角色扮得十足。

楚宛裳阴晴不定地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有劳了。”说完示意琉璃将茶接了过来。惊诧于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苏汐愣愣地将茶递给琉璃,一时竟不知晓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内殿的气氛突然变得安静而诡异。

静待了一会儿,苏汐有些呐呐道,“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请容许奴婢告退。”面前的女子过了许久都没有答话,碍着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宫女的身份,她也不能甩手就走,于是又沉默了下去。

时间就像一条被堵塞的河流,淤泥和沙石阻碍了它的流动。

就在苏汐懊恼着珞为什么还不下朝时,楚宛裳突地轻笑道,“念汐姑娘等得不耐烦了么?”

吓!她有这么明显么?连忙调整出一副笑脸,道,“娘娘多虑了,能侍侯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是吗?”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楚宛裳转脸盯着她,“既然姑娘嫌在内殿里压抑得紧,那么就到殿外透透气也是好的。”

厄,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今儿虽是阳光灿烂,但大冬天的,出去吹寒风还不要了她的命?心里虽是忿忿难平,但转念一想,总好过在这里惹人嫌,至于老木吩咐的事,诶,貌似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苏汐摆出一副千恩万谢的嘴脸道,“谢娘娘体恤,奴婢告退。”

“娘娘,就这样放过她了?”眼见苏汐的身影消失,侍女琉璃一面将茶递给楚宛裳,一面有些气愤难平地问道。

轻押一口茶后,楚宛裳的声音变得有些懒懒的,“这可是御书房。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如今我一个小小的常在,还够不上分量在这里动皇上的人。不过——”拉长了音调,她侧过脸看着窗外那一簇簇散开在空寂丫枝上的金色碎花,平淡的脸上蓦地划过一道高深莫测的光,“待我生下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这显耀的身份也自会跟随而来。到那时,别说一个小小的御前宫女,就是那故作淡泊的云贵人和一点也不懂隐藏自己仇恨的初贵人,斗垮她们,还不是像捻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还是娘娘心思细。”琉璃频频点头,刚才僵直的唇角也勾起了一个薄薄的弧度。

平淡无奇的脸上杂入一丝纯真的笑,恍若最初那高深莫测的光从未出现过,楚宛裳纤细的手指覆上自己微隆的小腹,纯澈的眼里反射着太阳华丽的光芒。

“琉璃,老木说的人还没来找你么?”忽地想起了什么,楚宛裳语气有些急切。

琉璃摇摇头,“他只道有个宫女会送信过来,却没道是谁。奴婢也不好在宫里大肆找人。”

楚宛裳颔首,兀自地又将思绪拉远了,半晌,她低低地自语道,“是时候还这份人情了。”

冷,巨冷,暴冷。

冬日的阳光是眼见着灿烂,其实仍旧是寒冷彻骨。苏汐瑟缩着身子站在大殿外,牙齿冷得咯咯打颤。诶,早知道就待在里面和那女人大眼瞪小眼了。心里烦烦地念着,身子却还得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

“姑娘,你还是进来吧。小李子已去朝殿通知皇上了。”站在门边的晴溪满脸的担忧,本想出来拉她进来,却又顾忌着内殿的宛常在,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没,没事。”苏汐双手紧紧地环着身子,瞥了眼像木桩一样钉在原处的侍卫们,心里小小为他们哀叹一声,倒变得同情起这些可爱的侍卫来了。不过,晴溪刚才说什么?小李子去朝殿通知珞?

厄,哭死。若是珞连朝政放在一边,只为跑回来解救她这个小小的宫女,不知到她还能不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苍天保佑,小李子最好在路上摔了一跤,然后摔成骨折……

请各路神明原谅她这罪恶的思想吧……阿门……她也只是想保保小命而已……

无奈大冬天的,估计神明都待在自己的家里乐呵呵地保暖,否则她怎么会突然听到小灵子‘亲切’的声音道——

“念汐姑娘,你还好吧?”

衰。苏汐努力地调整好僵硬的身体,慢慢地转过身。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尽是一层单薄的笑意,“小灵子忙完拉?”左瞧右瞧,貌似没发现那个颀长的身影,心里的石头稍稍落地。

“宛常在还在里面么?”小灵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到苏汐的面前。她还没答话,一个湖蓝色的身影已跑到她的面前接过了话头——

“在。这不摆架子将姑娘撵到殿外来站着了?”

小灵子瞪了晴溪一眼,又将视线拉回到苏汐的身上,“姑娘别着急。延城连着下了几天的冰雹,损失颇为严重,皇上正和大臣们商量对策来着呢,过不了多久,皇上就能散朝了。奴才听小李子说了,赶忙就回来了。怕皇上分心,还没给皇上提这件事呢。”

呼~~~还好没提。苏汐连连长舒了几口气,“我没什么事,小灵子也别在这儿待着,赶紧回朝殿去。宛常在只是怕在屋里把我闷着了,这才让我出来透会儿气,过几分钟就能进去了。小灵子你也别把这件事透给皇帝知道了,省得麻烦。”

陌的事还得靠那宛常在呢,因为这点小事把她给得罪了,是绝对划不来的,她苏汐是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所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可惜小灵子却是完全不能理会她的一番苦心,说是圣上有旨,定不能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罗嗦地像只苍蝇样,苏汐忍无可忍,冷不丁地大叫了声“停”,这才阻止了小灵子继续长篇大论的打算。

“听我说——”略带凌洌的视线来回扫了扫众人,苏汐在两人之间来回度着步子,待身体的血液随着步子的移动而稍稍回暖时,她站定在小灵子的面前,表情严肃,“今儿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只是嫌大殿热得慌,才出来透透气——”

“你不是惧寒么?大冬天的会嫌热?”背后突地传来一个略带薄怒的熟悉嗓音,然后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玄狐大氅蓦地罩在她娇小的身子上。思维腾地短路,苏汐愣在当场,指着小灵子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不是说还要等好久才能散朝的么?怎么突地就回来了?

“皇上吉祥!”这才回过神来的众人忙不迭地请安。

整齐一致地请安声让苏汐蓦地回神,刚想转过身行个礼,停在半空的手突地被一只侵凉的大手握住,大手的手心贴着她的手背,温温的暖意透过肌肤传透过来,然后她的肩被来人揽住,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半抱似地拉回了暖意融融的大殿。

“皇上吉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楚宛裳忙搭着琉璃的胳膊出来迎接。平淡无奇的脸上挂满了浓浓的笑意,就连见到俩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她的笑意依旧浓烈,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倒是苏汐还没她定力好,赶忙从龙珞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一边拿下肩上的大氅,一边僵硬地扯出抹笑向楚宛裳福了下身,“皇上和娘娘聊着,奴婢这就去泡壶茶来。”

身子还没转过去,冰凉的大手已将她纤细的腰揽住。苏汐暗暗叫苦,侧过脸瞪了瞪龙珞,却发现他没事人似的,只是唇角挂了抹淡淡的笑意。而他们的面前,楚宛裳和琉璃依旧谦恭地行着礼,恍若对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浑然不觉。

“起来吧。”薄唇再次僵直地抿成一条直线,松开了苏汐,龙珞回身走到御案后的雕龙木椅上坐下,凉凉的视线投向一脸纯真笑容的楚宛裳。

大片大片的金色光芒涌进殿来,像是铺了一地细碎的菊花,大殿内流动着一阵温和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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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6:11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片大片的金色光芒涌进殿来,像是铺了一地细碎的菊花,大殿内流动着一阵温和的暖意。

“是你叫她出去站着的?”龙珞侧头看着窗外,阳光屑飞舞在他黑如墨玉的发上,点点碎光铺陈开的耀眼轮廓边,有大朵大朵的阴影像水一样漫开。

楚宛裳满脸笑意依旧不减,柔声道,“皇上圣明,宛裳只是看念汐姑娘在内殿里颇有些不自在,才叫她到大殿里透透气的。实在没有要她到殿外站着的意思,还请皇上明鉴。”

厄,一头黑线瞬间降下。这小妮子还挺厉害的,居然推脱得一干二净,照她这样说来,到还是她苏汐小心眼地想要打击报复,自己故意跑到天寒地冻的外面做做样子,好博取大家的同情,然后再顺便陷害个后妃之类的。哭死,怎么珞最近选的女人越来越恐怖了,一个个都像笑面虎似的,心机深得吓死人。

这边厢的苏汐还在郁郁不平时,那边的龙珞已淡淡地接过了话头,“既然这样,裳儿你也回琬月殿好生歇着吧,你的身子不方便,以后少到御书房这边走动。”

似是关怀的话语,内在的意思却是要她以后都不能随意靠近御书房。心底有些空落,连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有些零落,楚宛裳恭敬地福身,“臣妾谨遵皇上旨意。臣妾告退。”

龙珞没再说话,视线像风一般飘向了窗外。殿外海棠树空寂的丫枝上,一只麻雀左顾右盼地叽叽喳喳直叫。

楚宛裳离开时与苏汐擦肩而过的刹那,脚步缓缓一滞,她微侧头,朝苏汐浅浅一笑。

被皇上这样保护的女人,除了他挚爱的欧阳云若,似再无她人,这个女子,真就是当年他大肆在宫外寻找的女子么?说起来,她还是托了她的福,才能进宫来呢。那么,这个女子,不就有可能是老木说的那个宫女?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楚宛裳才慢慢地移着步子走了出去,只留下寒意爬满全身的苏汐呆愣在原地。这个宛常在,貌似才是这鹰仪皇朝后宫里最厉害的角色。看来,若是得到她的帮忙,她离开皇宫的胜算似乎有多了几分。

不过,珞刚才唤她什么?裳儿?珞怎么会对她这般不同?难道是她的娘家很厉害?也不对啊,想当初欧阳云若还是宰相的女儿时,珞也不一样爱理不理的。这个宛常在,到底特别在哪里呢?

御书房的大殿突然静默下来,两个人都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有炭炉中的焦碳烧得噼里啪啦直响,苏汐手里的银白色玄狐大氅被熊熊的火光映得一片通红。

良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苏汐突地想到那张温柔如水的脸,心里一急,蓦地出声道,“珞,你答应过放陌的!”

“你就只会关心他么?”俊美的脸转了过来,细长双眼的眼底,丝丝柔情蓦地被冻结。缓缓的忧伤包裹着他暗夜般的瞳仁,修长的手指空落落地散在御案上,温暖的阳光透过手指的缝隙,支离破碎。

“珞……”苏汐怔忪,心里微微一疼。他怎么会用这么忧伤的语调和她讲话?自从他们再遇后,他不是要么冷得像冰一般,要么怒得像火一般,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朝廷上的事不顺当?

心里念着,脚步也不自觉地向龙珞走去。将手里的大氅轻轻地覆在他的肩上,她有些歉然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提这个有些突兀,不过既然我信守了条件,你也应该放陌自由……”

“够了!”火大地截断了她的话,龙珞一把将肩上的狐裘丢在地上,他看着她,眼底燃烧着灼灼怒火,“为什么你的眼里还是只看到他?!你知道我刚才在朝殿上看到小李子的身影是怎样一种心情吗?!我匆匆地安排好政事,只怕回来晚了,来不及保护你,让你受到一丝伤害!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没有一句温言的话,只会不断地提着龙陌!我到底是哪里赶不及他?!为什么你的眼里,你的心里都是他,都是他?!”

“珞……”薄薄的雾气涌上眼眶,苏汐喃喃地唤道。她也看着他,澄澈的眼底,是无法诉说的无奈。

珞啊,‘逆天符咒’告诉我,不可能会爱上你,不可能啊!

“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朕!”忽地收敛好自己所有的情绪,他转过身,看着空寂丫枝上的麻雀怔怔出神,“出去!没朕的命令不许再踏进大殿一步!”
“是。”黯然地退下,当苏汐的一只脚刚跨出大殿门外时,却听得一声暴呵道,“小灵子!”

“奴才在!”殿外的小灵子慌忙地应声,跑进殿时分神瞟了一眼神情呆滞的苏汐,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声,立马跑了进去。

苏汐呆愣愣地出来后,就一直站在门外,晴溪看得不忍,本想拉她到偏殿去歇息,却看她空洞的眼神,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想法。不一会儿,小灵子跑了出来,像是立马回魂,苏汐忙不迭地拉着他的袖子急急地问道,“珞怎么样了?”

“姑娘放心,皇上只是要奴才去宣左大人觐见。”

“是吗?”微微放下心,苏汐勉强地笑了笑。

“姑娘也不要再这里吹冷风了,皇上面前自有奴才与晴溪侍侯着。姑娘还是先去偏殿歇息会儿吧。”小灵子向晴溪使了个眼色,便急忙跑出去宣旨了。

晴溪的脸色看起来也有些急躁,扶着她的胳膊道,“姑娘还是听灵公公的话,御前自有我们仔细着,您还是先去歇会儿吧,您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茫然地点点头,苏汐佛开她的手,失魂落魄般地朝左边走去。

一阵寒风吹佛而过,丝丝寒意随着微风透进烟蓝宫装里,吹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可苏汐却浑然不觉寒冷,像是失魂的木偶般眼神呆滞地往前走着。

她的脑袋里,一片混乱。珞那受伤的眼神不断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深深刻入骨髓的忧伤恍若是在对她无声地控诉着她对他的绝情。

细碎的阳光透过道路两旁空落的丫枝洒落一地斑驳的阴影,苏汐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像是刻意和自己赌气般,精巧的绣鞋只顾着去踩阳光落下的阴影,也不管地上因刚化雪后出现的湿滑。

“念汐姑娘还真是好兴致!”

略带戏谑的笑声突地蹿进耳膜,正处在极度不爽情绪中的苏汐暗暗捏紧了拳头。哼!这次不管你是谁,绝对是踢到铁板了!她苏汐这两天已经受够了‘欺压’!猛地抬头,所有愤怒的神色都显在她娇俏的小脸上,然而本来冒火的双眼在看到亭中那一抹堇色身影时,眼底熊熊燃烧的火苗却突地变成错愕!

青石砖铺成的道路左侧,掩映在点点红梅中的凉亭只露出尖尖的亭角。凉亭内的石桌旁,穿着堇色长袍的楚宛裳手里捧着茶杯轻押一口茶后,抬起头来看着苏汐的脸上酝满一簇融融的暖笑,她身后的琉璃,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量着苏汐。

“切!烂瓷器还要冒充美花瓶。”暗暗地嘀咕了两句,苏汐拉长了脸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亭子。哼,倒要看看她耍些什么花招!

一屁股坐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礼仪规矩全滚一边去,她苏汐此时此刻的心情极度不好,自顾地端起石桌上的茶狠狠地喝了一口,二郎腿翘好,茶杯腾地一落地,懒懒的声音随之传来——

“宛常在这是特地在等我么?”

琉璃见她一副粗鲁的样子,又竟敢对主子无礼,柳眉倒竖,就要噼里啪啦开口好好教导她一番礼仪时,楚宛裳却已发话道,“念汐姑娘可真是冰雪聪明,难怪能得到皇上的亲睐。看来宛裳还真得向你仔细学着点。”

笑里藏刀?嘿嘿,这招,貌似她也会啊,换了更加舒适的坐姿,苏汐扯了抹虚假的笑道,“奴婢哪能和娘娘您相比呢?刚才娘娘在皇上说的那番话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么高深的工夫,奴婢就是穷尽一生恐怕也学不会吧。”

“念汐姑娘真是谦虚。自从姑娘回宫后,这鹰仪皇朝所有的事对皇上来说都没姑娘你重要。你瞧,连我们做主子的,也还得客客气气地唤你一声‘姑娘’。你说,姑娘你的话岂不是要比宛裳分量重得多,恐怕这‘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倒也只有姑娘你才能办到了。”

依旧一脸暖意融融的笑容,楚宛裳平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那纯澈的眼底仍弥漫着些许的愠怒,出卖了她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

苏汐被她的一番话说得呐呐的,连想到刚才珞说的话,刚从斗嘴中获得的乐趣也给冲淡了。低低地叹息一声,她摆着一张扑克脸站起身来,敷衍似地给楚宛裳福了下身,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不是受老木之托来找宛裳的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低低的声音随着轻微的风铺开在苏汐的耳畔,她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澄澈的眼眸里满是惊讶,她刚才一怒攻心,连这茬事都忘了。不过,“你怎么知道老木?”

“这不重要。”楚宛裳站起身来,言笑晏晏地走过来拉着苏汐的胳膊,然后眼神示意琉璃到外面守着。

“你是谁?”太诡异了,这女人不是有‘火眼精精’吧?苏汐顺从地刚坐下,便忙不迭地问道,“你有办法救陌?”

“姑娘这话问得奇怪。”楚宛裳回身坐在先前的位子上,浅浅地喝了口茶,笑道,“宛裳不过是帝都县令之女。至于玄亲王的事,宛裳一介后宫女子,哪有什么能耐去干涉皇上的决定——”

“可是,老木说你有办法的!”苏汐急急地打断了她,慌得打翻了搁在石桌旁的茶杯。侵凉的茶水洒了苏汐一身,点点凉气散进烟蓝宫装里,可她却丝毫感觉都没,神色焦急地看着楚宛裳,繁星般闪亮的眼眸晕染了一抹灰暗之色。

“姑娘着什么急!”楚宛裳嗔怒一声,忙不迭地用手绢帮她擦拭着水渍,“宛裳的意思是玄亲王能否脱险,不在于宛裳,而是太后!”

“太后?”苏汐怔住,“珞不一定会听太后的话的,上次太后要云贵人来要他的一句话时,他都未曾应允,何况现在……”诶,她才刚把珞得罪了,貌似又有些困难了。

“云贵人曾奉了太后的懿旨去向皇上要人?”楚宛裳讶异地反问了一句,拿着娟帕的纤细手指微微收紧。

苏汐点点头,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怒放的红梅折射入她的眼眸里,摇曳出一圈潮红的光晕。

苏汐点点头,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怒放的红梅折射入她的眼眸里,摇曳出一圈潮红的光晕。

“倒没料到她一副淡泊的样子,却居然这么快就攀上太后这个靠山了。本还想借这个机会好好与太后攀些关系的,看来如今也只能做罢了。”暗恼地嘀咕了几句,再出现在苏汐面前的楚宛裳已恢复了一脸的纯真笑意,“既然这样,这事倒也急不来。不过,姑娘请放心,宛裳虽身份低微,但既是老木托姑娘来找我的,这件事宛裳也自会尽力。”

“那你打算怎么做?”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她的陌,高贵如神祗的陌,是绝不能再待在那个昏暗潮湿的天牢!

“关系繁杂,宛裳一时之间倒也没什么好办法。”秀眉微微一蹙,楚宛裳为难地度着步子在凉亭里来回走着,“不过,宛裳倒有些好奇,姑娘本为当朝皇妃,怎会爱上玄亲王的?”

楚宛裳那一双看似纯真的眼眸,带着些许凌洌的寒光向她看来。苏汐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回避着她的视线,“这事说来话长,得空的时候再仔细和娘娘说吧。”

“姑娘知道青灰相士么?”没再继续纠缠在先前的话题上,楚宛裳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突兀地问了句。

苏汐讶异地抬头看她,澄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楚宛裳赞赏似地点点头,“进宫之前,宛裳曾有缘见过他一面。他说我是麝香百合带来的转世之人,必还要与‘她’在异时空命定的转世之人有所纠缠。他告诉我,只要我于三月初十的夜晚在皇上的行宫外流连,必会得到皇上的宠幸,成为人上人!当时的我以为他乃一江湖术士,随口胡诌,便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三月初十的夜晚,我奉父命去酒肆买酒,突兀地想起青灰相士的话,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便饶路行至行宫外,哪曾料到,姿色平庸的我居然真的得到皇上的亲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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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后,我以帝都县令之女的身份奉诏入宫。你知道么?自从你离开后,这三年一度的选秀制度便被皇上废弃,如今这后宫里,除了还被贬责在冷宫中的蔓贵嫔,便只有两名贵人,和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常在。后来宛裳才得知,我之所以能进宫,却是托了你的福气。假若皇上不那么在宫外大肆寻你,只怕我这一生也无法靠近皇宫分毫。”

感慨似的,她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苏汐听得有些神情恍惚,倾国倾城的‘她’怎会选择这样一个面貌极度普通的女子?麝香百合带来的转世之人,是来帮助她寻回陌缺失的记忆?还是来解开缠绕在她与‘她’之间的千年死结?

还有珞,真的值得为了她而放弃三千佳丽么?

苏汐的心像是纠结在一块海底的水藻,隐隐发疼。

龙珞那深如海水的爱恋像是穿越了她的身体,直直没入她的灵魂中去……

朦胧间,龙陌那张布满如水般温柔的脸,涌动着淡淡忧伤的眼眸,也像穿透了空间的桎梏,深情而柔软地凝视着她……

她苏汐,一个简单而普通的女子,何德何能会得到这样两个绝世男子至死不渝的爱?

“在我进宫之前,青灰相士曾托老木来寻我。他要老木告诉我,说你不久之后定会回宫,要我在皇宫里护你周全。当时的我真是一片茫然,纵然皇上宠爱我,但凭我这样的姿色,又能固宠多久?不过,世事就是这般奇妙——”

“我的腹中有鹰仪皇朝第一皇子!皇上对我的宠爱也日日渐剧,在这后宫里护一个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念汐,你到底真是欧阳云若?还是她人?”

怒放的红梅里,寒风穿亭而过,梅香四溢。楚宛裳的堇色长袍被风吹胀开来,淡金色的阳光交叠的光晕投入她的眼眸,恍若黑暗里闪耀的点点幽绿碎光,像狼一般幽深的眼神。

苏汐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矛盾着不知是否也该把她是另一个时空的人这件事告诉她。如果真如她所说,她确实是青灰相士相托来顾她周全之人,那么,在这鹰仪皇朝的后宫,她所能依耐的,便只有她——楚宛裳!

决心已下,暗香浮动的凉亭里,淡金阳光勾勒的明亮轮廓,如繁星般闪亮的双眸闪耀着夺目的光亮,苏汐凑进楚宛裳的耳膜,开始细细地讲述关于她的穿越记事……

“‘逆天符咒’?竟是有那样的符咒么?而你,果真是受了诅咒的?”平淡的脸上堆叠着满满的怀疑,楚宛裳视线灼热地盯着她,似不放过她表情里的任何一个小细节。

苏汐被她盯得颇不舒坦,口干舌燥地讲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要怀疑她在瞎掰,眉毛一抬,有些恼恨道,“爱信不信!”若不是看在她有办法就陌的份上,才懒得和她屁话这么久,真是的,浪费表情!

“姑娘的话,宛裳自是全信的。”收敛好怀疑的神色,楚宛裳淡淡地笑了笑,暗自低语道,“既是这样,玄亲王的事,倒也好办多了。”

石桌上,茶杯里漂浮着点点红梅的碎片,昏黄的茶水被侵染成一片嫣红。气氛突地就沉默了下去。楚宛裳望着那一枝枝怒放的红梅,若有所思。

“娘娘,云贵人过来了。”

琉璃小跑着进了亭子,一句话让俩人都从恍神中清醒过来,还没待俩人调整好情绪,披一身暖暖阳光的落离已神色清淡地走进亭来。

“云姐姐,大冬天的怎么不好好待在常宁殿歇息呢?”楚宛裳一副乖巧的模样,笑意浓烈地跑过去就要扶着落离坐下,却被落离微微佛开了手,她倒也不计较,依旧一脸纯真的笑,向落离福身请安道,“宛裳给云姐姐请安了。”

‘四川变脸’的鼻祖!苏汐惊叹!也忙着扮演好丫鬟的角色,向落离福身请安。

“起吧。”落离挥挥手,表情是僵直的冷淡,她微侧脸,看向苏汐的眼神飘忽而深远。

“云姐姐这是要去御书房么?”楚宛裳纯澈的眼眸里是一片天真无邪的笑意,见落离半晌没答话,她有些尴尬的笑笑,视线顺着落离的目光一转,话也蹦了出来,“念汐姑娘也出来颇久了,要不让她领着姐姐过去?”

“不了。”总算有了反应,落离撤回了视线,转眼看着楚宛裳淡淡地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子,我是奉了太后的懿旨特来给妹妹送些补品的,路过这里,瞧琉璃在外面,便不想再绕些弯路。浣絮!”

“是。”一直站在落离身后的浣絮低低地应了声,然后走到琉璃身旁将手中的炖品递给了她。

“宛裳谢过太后的恩典!”恭敬地福了下身,楚宛裳笑靥如花。

对着落离颇感不自在的苏汐总算瞅了个空挡,慌忙福身道,“奴婢还要赶回御前,先行告退。”

落离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忽地转眼对楚宛裳道,“炖品恐怕有些凉了,妹妹还是快回琬月殿热下,要不失了药效,可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那,宛裳就先告辞了。”不放心地瞥了眼苏汐,楚宛裳还是带着琉璃脚步轻慢地离开了亭子。

早知道就不行礼了!苏汐心里暗暗叫苦,屈着身子是很痛苦的,何况还不是一时半会儿!约摸一盏茶的时辰过去了后,落离冷幽幽的嗓音才传进了她快被冻僵的耳朵里——

“姐姐起来吧。落离也不是要为难姐姐,只是心里有些不甘而已。”

苏汐没接话,只顾着揉了揉差点变得麻木的双腿。

“姐姐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么?五岁那年,我们一起在庄府遇见珞哥哥和玉姐姐。那还是樱花烂漫的三月,当看到那对粉雕玉琢的娃娃时,我还记得姐姐差点吃惊地流口水呢。”清淡的面容有了丝变化,落离淡淡地笑着,幽深如井的眼眸里倒映着血色的红梅,点点金色阳光铺散的碎光中,她清秀的脸庞恍若度上了层华丽的光,那埋藏在脑海深处的美好回忆恍若越过时间的长河一点一点地铺展开来……

“姐姐还记得当时玉姐姐邀我们一起玩时那甜美而稚气的笑容么?比轻舞的樱花还要美丽,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夺目。然后她唤来了珞哥哥,她拉着他的手,美艳的眉眼间全是蓬勃的笑意。她说‘这是珞,龙珞。云若和落离妹妹以后可唤他珞哥哥了。’姐姐,你知道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男孩子呢,虽然他只是皱紧了眉头,拉着玉姐姐的手要离开,一副很讨厌我们的样子。不过,我也知道,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霸气的男孩从此进入了我们的心里,因为那时我也看到盛开在你眼眸里那浓浓的欢喜,像开了一片绚烂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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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6:53 | 显示全部楼层
“漂亮得像瓷器娃娃的玉姐姐一直以来是长辈们的最爱,所以从那以后,我们便老是端着要向玉姐姐学习的借口,往庄府跑,只为可以时不时地碰到那个脾气有些暴躁的漂亮男孩,虽然他一看到我们就露出极端不满的神色。”

“幸福和快乐总是让时间像飞一般。那一年的岁末,我们一起跑到玉姐姐家守岁。快傍晚的时候,庄伯伯带来一位青灰相士,说是要替我们批命,大家都很欢喜,吵闹着要他先帮自己算。只有玉姐姐淡淡的笑着,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边,像一株幽雅的百合。”

“最终却是青灰相士先选了玉姐姐,他说她是妲己转世,将来必定是红颜祸水。那一刹那,原本热闹的庄府顿时鸦雀无声,我看到玉姐姐那倾城的面上,血色顷刻褪尽,唇边那抹还来不及隐去的笑意,像一朵失了水分的花,开得颓败。”

“姐姐那时也被吓呆了,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稚嫩的脸上除了惊讶还参杂了些许当时落离所不能明白的神色。后来,我才明白骄横跋扈的姐姐并不是真正地什么都不明白。呆愣了一会儿,满脸凝重之色庄的伯伯要求在场的人全都不可将今日所见所听之事往外传,因为那时,太后正准备定下玉姐姐与珞哥哥的婚事,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传到太后的耳朵里。”

“姐姐还记得么?新年的第一天,因先皇赐宴,我们便随姑爹到皇宫参宴。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看见太子装扮的珞哥哥,他拉着玉姐姐的手,漂亮的脸是浓的化不开的笑意。他们一起坐在太后的身边,就像金童玉女般。所有的人都称赞他们是天生一对,说他们的姻缘乃是上天的安排。我记得当时坐在我身畔的姐姐,狠狠地捏着拳头,稚嫩的小脸因怒气而涨得通红。”

“要回家的时候,姐姐说要去一趟茅房,也不等姑爹同意便急急地跑了,姑爹放心不下,便叫我去看看。姐姐你知道么?当时我看到的那一幕,令我终生难忘,我看到你娇小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坤宁宫的深处,然后听到‘嘭’地杯子碎裂的声音,太后愤怒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我呆愣在梅枝深处,许久都没回过神。后来我才明白,那时的我恐怕也是恨不得将我所听到的一切告诉太后,只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姐姐那样的勇气。再后来,太后一道命令,玉姐姐便成了有家归不得之人。”

“她离开帝都的那天,正是新年的第四天,阴霾的天空里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小小的玉姐姐苍白的脸上,弥漫着虚弱的薄笑,她拉着我的手,用很轻轻的声音对我说,她说,‘落离,我最爱的妹妹,我走了之后,请帮我照顾珞。不要告诉他,那日你在庄府所听到的一切。我知道落离妹妹的笛子越吹越好了,还记得我第一次叫你吹奏的那首‘荫中鸟’么?在我离开后,吹给珞听,让他感受到笛声中的纯真和快乐。也许,不久后,他就能因此忘了我。’”

“终究是不忍,玉姐姐那凋败的笑深深地割裂着我的心,我突然就想起了姐姐那晚消失在坤宁宫的身影。我果然也是很坏的,我慌忙撇下她,顶着鹅毛般的大雪冒着生命危险跑到了宫里,将玉姐姐离宫的时辰告诉了他。”

“她走后,我陪着他,给他吹奏那首‘荫中鸟’,希望能靠着那样稚嫩的笛音来抚慰他满心的伤。果然如我所愿,玉姐姐离开后,他对我亲近了许多。虽然我从未告诉过他是你出卖了玉姐姐,可有很多时候我都有暗示他玉姐姐的离开与你有关,所以他因玉姐姐而带给你的好感全都消失,每一次看到你,他都是满脸的愤怒,小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那时的他,拉着我的手,就像以前拉着玉姐姐的手一般。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拉着我的那只手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僵硬地仿佛没有灵魂。”

“可是那时的我还是小小的希冀着,希冀着从此以后能够取代玉姐姐在他心中的位置。可惜,终究是痴想啊。在他二十二岁那年,朝廷接到密报,说肃亲王有意谋反,为了一辩真假,他便瞒着所有的人私自去了边关。在那里,他遇见她。”

终于从灰暗的记忆里挣脱出来,落离眼神悠忽地盯着苏汐,清秀的脸上满是浓浓的悲戚之色。她眼神悠远地盯着苏汐,凉声道,“姐姐,你希望落离将这件事告诉他么?”

“我不是欧阳云若。”呆怔了半晌,苏汐忽淡淡地说了句,算是作为听了这么长一段故事的感想。她转过身,步子就要迈出时,她却微侧头,道,“景妃欧阳云若早已在四年前的大火中死去了。我是念汐,御前宫女念汐。关于‘她’与珞以后的故事,我早已听过,所以你以后也没必要对我回忆。至于那么久远的事,你愿意告诉他,就告诉他,不必来问我的意见。不过如果你执意认我是你的表姐,那么请你也看在以前姐妹一场的份上,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低喃地念着,一行清泪忽地滑落,落离泪眼迷朦地看着那抹远去的烟蓝身影,一年前青灰相士的话再度飘回脑海里,他说,“不可强求,不可强求……”

这难缠的宿命啊……

师落离,你告诉我这段儿时的记忆到底是为什么呢?是要我感到歉疚?还是要警告我?

一路上低垂着头毫无意识地朝前走去,苏汐的脑袋里是浑沌一片,她真的没闹明白为何师落离会突兀地告诉她这一切,不过如果她果真是当初那个骄横跋扈的欧阳云若,指不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堵住师落离的嘴,到时岂不是不仅让师落离获得珞的同情,或许还可能因此再把她自己给送一回冷宫。

脑子突然清醒,苏汐娇俏的小脸顿时染上一抹愤慨之色,“哼,原还以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竟没料到却是条大毒蛇。严重鄙视加俯视!!”

“姑……姑娘,皇上正到处找你呢!”

身后传来一声急呼将苏汐拉回了现实,她一转身,却是满头大汗的小李子气喘吁吁地向她跑了过来。苏汐一愣,“你确定,是皇上找我?”

小李子忙不迭地点头,一副恨不得赶快拉她就跑的样子,“姑娘你请快些吧,快传午膳了,皇上还等着你用膳呢!”

“等我用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苏汐忙用手指着自己。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自己去了不就知道了么?”也不管苏汐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小李子慌忙推了推她,待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是在御书房大门外。

稳了稳心神,苏汐举步跨进了大殿。

暖意浓烈的大殿内,一袭白袍的龙珞一手支着额头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双眼微盍,一排浓黑的睫毛上染着点点细碎的金光,像是浑黑苍穹里点缀着万众夺目的繁星。黑如墨玉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地飞舞过他的唇畔,这张如神祗般俊美的脸,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连眉眼间也透出些许忧郁,眉头皱得紧紧的,拧成‘川’字……

还在为朝廷上的事烦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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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7:15 | 显示全部楼层
苏汐喃喃地念出声,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她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纤细的手指带着大片的阴影在离那张脸只有咫尺的距离时,却突地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薄唇浮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姿势依然不变。

苏汐暗暗叫苦,敢情这厮装睡来着。知道被这铁钳子钳住就是费她九牛二虎之力也定不会有机会挣脱的,一面暗自嘟囔着自己被一披着羊皮的狼害了,一面微微欠身,颇有些抱怨道,“奴婢给皇上请安。恭请皇上御用午膳,要不菜凉了,难为别人还要帮你再去加热一次。”

“难道朕吃个饭还要顾及那些奴才?”有些调侃似的语气,龙珞懒懒地睁开眼来,暗夜的双眸牢牢锁住那张娇俏的小脸,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苏汐白了他一眼,“你是皇帝你最大,哪用顾及咱们这些奴才?只是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要是因为生气吃不下饭,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你也知道我生气?”不自觉地转变了自称,龙珞细长的双眼里有微小的火花在跳跃。

苏汐点点头,澄澈的双眸里是点点歉疚之色,她说,“对不起,珞。那么浓烈的爱,我承受不起,而且我也不能失去陌……”

“不要说了。”龙珞轻轻地打断了她,他拥着她娇小的身子,忧伤的嗓音像缓慢流动的水,一点一点地铺散在她的耳边——

“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便好了,汐儿,我不能再失去你。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答应我……”

从未听过的忧伤句子,从未感受过他的脆弱,眼圈微微泛红,苏汐回抱着他,语调哽咽,“为什么这么傻?珞,珞,我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是支离破碎的忧伤,是斑驳一地的无奈。冬日的阳光虽灿烂但却阴寒,照不暖暗夜黑眸里那冰冻般的哀伤,照不透藏在骨子里那深沉的爱恋。

这场纠缠不清的爱,让每个人筋疲力尽,却还得随着宿命齿轮的运转而不断地牵扯下去……

“皇上,太后让人传话过来,要您上慈宁宫用膳。”小灵子恭着身子隐在大殿的帷幕里语调清晰地禀报着。

忽闻人声,苏汐慌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朝左边退开几步,一副懊恼模样地低下头去,两腮如三月的桃花般红艳。

该死,都忘记了这里是御书房了!

龙珞好笑地看着她,像是故意要气她似的,高声道,“去殿外守着。让念汐替朕更衣。”

“奴才遵旨。”小灵子应了声,便匆匆退下了,只徒留苏汐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昏死,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早知道就让他伤心死好了……

“念汐,还不替朕更衣?难道你想让太后久等?”龙珞站起身来,一脸坏坏笑容地盯着她。

“更就更,又不是没更过!”两颊绯红的苏汐抬头白了他一眼。

正仔细地整理着他的玄狐大氅时,脑子里突地冒出一个疑问,“干嘛给我取‘念汐’这个名字?”

“因为在你离开的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念汐,念汐……”像是带着蛊惑般的声音蓦地传进耳膜,苏汐怔忪,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感动能算感情么?

心,在此刻,蓦地徘徊……

“皇上驾到!”小灵子尖细的嗓音刚落下,慈宁宫内的太监宫女忙不迭地请安道,“皇上吉祥!”慌得苏汐和晴溪也跟着向太后请安。

俊美的脸上平静得好似湖泊,任由小灵子拿下大氅后,龙珞向太后微微躬身道,“母后吉祥!”

身着深红毛皮袄的太后淡淡地笑了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皇儿不必多礼,其他的人也起吧。”众人谢恩后,苏汐也赶忙侍侯着龙珞就坐。太后夹了一大夹子菜放在龙珞的碗里,慈祥地笑着,“皇儿近日为延城受灾的事多多操劳了,得多吃点补补身体。”

“谢太后。”淡淡地应了声,龙珞却是连筷子也没动,他微侧过头,语气颇有些清冷道,“太后今日差人过来怕不只是叫朕吃饭那般简单吧?是为了龙陌的事?”

太后有些尴尬地笑笑,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虽说很关心陌什么时候被能放出来,也很想赖在这里不走,可走不走不由她说了算。小小地挣扎了半晌,终究还是被笑得一脸灿烂的许公公给赶了出来。苏汐欲哭无泪,企图扒在门缝,听听墙角,哪知道那‘笑面虎’愣是将一大群的太监宫女全给撵偏殿了。无奈,她只得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全身细胞警戒备战,严密地监视,哦,不是,是观察大殿内的最新动态……

“既然皇儿提到了,哀家倒也不拐弯抹角了。”太后放下筷子,满脸的笑意渐渐隐去,“哀家知道当年是陌不对,你要让他吃些苦头,哀家也认了。可是,今天已是他待在天牢的第五日,难道你的怨气还是没有消除么?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是鹰仪皇朝的玄亲王!你怎可为了那样一个贱女人而做出骨肉相残的事来!”

太后质问的话刚滑落,桌子上的碗碟也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太后惊住,惨白的阳光照着一地细碎的瓷花,反射的寒光让她的头有些晕眩。

一袭白袍的龙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修长而冰凉的手指尖端,那细小的血珠像唱着欢快的乐曲般正滴答滴答地直往下坠,瓷白的碎片里像是盛开了一枝枝狂傲的腊梅……

“太后请注意自己的身份,朕以后不想再听到任何诋毁她的句子。至于龙陌——”细长的双眼里弥漫着仇恨的寒光,他转过身,沾满鲜血的手‘嘭’地一声拉开了紧闭的殿门,一大片惨淡的阳光腾地涌进殿来,龙珞微仰着头,天色暗淡,支离破碎的阳光从他黑如墨玉的发丝缝隙中投下来,俊美如神祗的脸上,是一片华丽的金色光芒,他缓缓地,一字一句道,“除非朕死,否则他的余生,便只会在天牢中渡过!”

像是平地惊起的炸雷般,太后浑身一颤,原本红润的脸刹那间变得煞白!她死死地盯着逐渐远去的那抹白色身影,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黑幕像洪水来袭,只是眨眼的瞬间,便已是铺天盖地黑暗。夜风凉幽幽的,是刺骨的寒冷。

御书房大殿内,一片漆黑。高挂在大殿门外的两盏灯笼随着夜风晃晃荡荡,昏黄的烛火将殿门外的四个人影拉得老长。

苏汐表情僵直得像个木偶般静静地站在门外,空洞的视线牢牢地锁住那紧闭的朱红漆殿门。也不知道珞和太后到底谈了些什么,一踏出慈宁宫的大门,整张脸冷得可与北极冰山媲美了。当看到珞一身的白袍都被点点似嫣红腊梅的血花点缀时,她的一颗心都差点中心脏中跳出来了。忙不迭地跑过去想要帮他包扎时,他却淡淡地佛开了她的手,留给她一抹复杂的笑容后,慢慢地撤离了她的视线。

她以前也看到过珞那样凄凉的背影,仿佛全世界都离他远去,是种落寞的孤寂。那惨淡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呆怔在原地,看着他与他的影子慢慢离她远去……

心,一阵扯扯的疼,像是被灌满了忧伤的泪水,沉重得无法跳动……

终究是没能忍住,泪水蜿蜒滑过脸颊时,她踉跄着身子快步地向他跑去……那是她,第一次主动地追逐着他的身影……

回到御书房时,大殿的门早已合上。龙珞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殿内,伤口也未曾唤人包扎。见苏汐回来,小灵子本想叫她帮忙劝戒皇上的,可叫了半晌,她只是呆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呆滞。

“小灵子,叫念汐进来。”幽暗的大殿内忽地传出一声轻喊。心急如焚的小灵子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差点没激动得痛哭流涕了。见苏汐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他慌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念汐姑娘?皇上宣你进殿。”

“恩?”还没完全回神的苏汐本能地应了声,小灵子暗自叹了一口气,忙用手指了指殿门。终于回魂,苏汐感激地朝他一笑,忙不迭的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珞?”一片漆黑,苏汐猫着身子,边走边试探地叫着龙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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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8 11:27:31 | 显示全部楼层
是黑夜里突兀的白衣,是白衣上突兀的血红。

“汐儿……”一声绵长而深情的呼唤后,她的身子蓦地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抱住。龙珞整张脸都埋在她漆黑如夜的发丝间,淡淡的馨香钻进鼻尖,让他的心稍微安定。

苏汐先是一惊,而后双手试着轻轻地推他,有些急切道,“珞你受伤了,我先帮你包扎。”

“不用。”龙珞想不也想地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将她娇小的身子拥得更紧了些。漆黑的大殿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良久,略带沙哑的嗓音慢慢地从苏汐漆黑如夜的发丝中传了出来——

“母后要我放了龙陌,我也答应了汐儿要放了他。可是,我后悔了,在得知你以死要挟非要待在他身边一晚后,我便后悔了。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了他,我害怕有朝一日你又会随他离开。汐儿,你知道么?我爱你,爱得痛苦又绝望,爱得经常迷失自我,因为我看不到未来……”

“珞……”不自觉地哽咽出声,苏汐轻轻放开他,如繁星般闪亮的双眸里点点细碎的泪光,恍若是盛着淡白星光的湖泊,她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珞,四年前,我曾告诉你,我要的是永恒和唯一。可是珞,在你的身边,我找不到永恒和唯一。且不说宛常在肚子里已有你的骨肉,就是在我刚回宫时,你不一样宠幸了云贵人么?我们只是在起点交叉的两条射线,虽然我们曾经那么靠近彼此,可最后我们一样会分离。珞,你清楚么?不是你看不到未来,而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未来……”

“住口!”随着一声暴呵,龙珞一手攫住她的下颚,俊美的脸蓦地凑进她娇俏的小脸,暗夜的黑眸里清晰地倒映出苏汐略带倔强之色的澄澈双眸。心里突地一疼,他强硬地用左手箍紧她的后脑勺,带着灼灼怒气的吻像暴风骤雨般腾地印上她嫣红的唇畔。他的吻,带着霸气,带着怒气,带着无奈,也带着浓浓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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