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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恋华如梦

木槿花西月锦绣(好看!)海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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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三章 京华漫烟云(二)

  荣及殿中,明可鉴人的地板上跪着一个太医,那太医附在地上,颤抖地说道:“上晏架,便在这几日了,还请各位大人为我东庭早做准备。”

窦英华伸手拂过金丝线绣的袖口,打开自己专用的碧玉茶盖,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剑眉一挑:“这不像是前年的龙井?”

卞京谄媚道:“不亏是窦相爷,此乃今年新泡的狮峰龙井,俱说是令茶娘连夜摘采泡制。”

窦英华的声间音不动声色:“商路不是已断了吗?”

高纪年说道:“相爷说的是,永业九年宛城停战,有商人冒着风险将新产的丝绸和南方名茶贩进来一次,不想今年此人又从这条商路进了京都。”

窦英华一挑眉,正要问是那个商人敢如此大胆,他敢进来,必是有人担保,朝中敢替他开商路,也必是这三人之一了。

高纪年面色尴尬,跪地奏曰:“相爷息怒,南方战事,加上东北二场旱灾,宫中修了几处被雷劈到的三处大殿,国库早已亏空良久,今年东突厥又要问我东庭岁币翻倍,恐是难以维系,这三个月各部官员的俸禄也难以发放了。”

刘海也跪了下来道:“相爷,我与同修,正文商量了一下,觉得唯今之计,朝庭若向官员借银,则落入原逆口实,实为下策,不如向商家借银,以度难关,窦相以为如何?”

刘海道:“相爷可听过莫问东海君,蓬莱借银人?东南一带首富,无人知其底细,但其人经商技巧甚高,翻遍史书,亘古未见,能言善变,打通了五年未通的南北丝路与茶路,平素与张之严乃是结拜兄弟,民间传言此人好色无比,家中姬妾成群,平时素好娈童,南诏民间称其南诏紫月的男宠,又传言紫月公子落难之时,曾受其接济,故而既便在豫刚亲王封锁南诏商路,仍为其打通茶路,为其提供绝无仅有的贩茶特许权。”

高纪年补充道:“南诏多年未犯我南东庭,十有八九皆赖此君,张之严器重此人,亦与此有关。

窦英华呷了一口龙井:“这茶便是此人贩进了吧。”

“相爷明鉴,正是此人所为。”

窦英华沉吟片刻:“问商家借银,商人贪利,如何还与之?”

高纪年道:“此人乃是庶族,出身贫寒,赐个虚职,给个封号想必便能打发此人。”

窦英华冷笑一声,睨着高纪年:“此人既能在南北打通商路,连张之严如此看重,必非寻常。”

刘海点头道:“相爷高见,臣等也是这样想,想若能拉笼此人,便可让其帮着劝服张之严,连带封了张之严,从此他便是窦家的王爷,以后东南出兵他便不可再打马虎眼了。”

窦英华放下茶盅,淡淡说道:“等一会子回了府,见一见再说吧。”

三人垂首称是,得又立起,窦英华淡淡道:“皇帝晏架,就在这几日,汝等作好准备。”

卞京陪笑道:“太子登基,一切就续。”

窦英华瞄他一眼,淡笑着不置可否。

刘海小声喝斥着:“卞大人糊涂了。”他向窦英华行了个君臣大礼:“臣等定会尽力安排轩辕太子的禅位典礼,恭喜吾皇,贺喜吾皇。”

高纪年也是一脸谗媚地行了三叩久拜。

卞京的手一抖,青瓷金边茶盅不由滑落在地,裂个粉碎,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他双腿抖着,跪倒在地,也学着刘海和高纪年,语无伦次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卞京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那皇后那里......。”

“我自然会说服她,丽华毕竟是我窦家的人。”

窗外一轮红日似火,却转眼被大片大片乌云摭掩,天地间暗了下来,雷电隐隐地在乌云中露出脸来,如金龙矫健地在空中腾挪,直击昭明宫最高处的一处殿宇,宣和殿的顶脊。

金龙迅速地隐去了,躲在黑云里严厉地对着人间一声怒吼,然而宣和殿却燃起了大火,宫人惊慌的走水声中,春雨哗哗落了下来,恍似轩辕皇室的眼泪无法停歇。

三月初九,君莫问和齐仲书顶着春雨出了相府,豆子赶紧和君春来上前打起伞来迎上马车。

车厢里,君莫问笑声朗朗,齐仲书问道:“爷是用了什么方法以让窦相爷答应了您的不请之请。”的

豆子在外面赶着车,只听君莫问笑道:”我若收了他赐的虚位,如何还能进西北做生意,便说祖上有训,向来经商不做官,做官不经商,但我婉转地问他要了在京城贩卖铁器的权利,还有在京城开的新票号,希望能做官家生意,并答应分他的股,还有卞大人,我答应帮他在江南置田产,他们自然求之不得,还指望着我给他们送些铁器好打天下。”

来到京城的别苑,刚进门,沿歌来报:“先生,窦尚书派人到府上给您送了一样东西。”

君莫问狐疑道:“我与这个窦云兼素无往来,此人素有清名,何故给我送东西?”

他和齐仲书走进书房,豆子正要跟进去,却听小玉唤了一声:“豆子,快来帮我树上的绢子取下来吧。”

豆子咕哝道:“好好的,怎么让绢子上树了呢。”

小玉的脸红了红:“请你帮着上树拿方绢子,又这样推拖了。”

那树挺高的,豆子跟着齐放练了三年,武艺已是小成,便施着轻功跃到树上,心中却暗想:“明明沿歌那小子的武功比我好多了,偏又使唤我这个新人。”

他跃上的那棵百年大树正靠着围墙,不由挪到顶端,只见一方鹅黄的绫罗挂在枝丫上。

他伸手够着了那方丝娟,一股幽香漂进鼻间,豆子心中一喜,正要跃下,越过龙脊般的墙苑,却见府外的长安街上兵甲林立,官兵的灯火如长龙婉延在每一处街道,照得长安城一片通明,士子兵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着什么,看到小孩子就抓进了木牢。

豆子怀疑地滑下树去,正要将绢子递给小玉,却听见前厅一阵骚动。

齐仲书和君莫问早已在前厅,笑得依旧温和,豆子却觉得他的眼中有丝凝重。

为首一人满面横肉,有些贪婪地看着花厅的珠光宝器:“有重犯逃出,须搜搜府。”

君莫问陪笑道:“军爷要事,请尽管搜,”说着脱下手上的蓝田玉板指,递上那士官长的手中:“军爷辛苦了,还请笑纳。”

那士官长立刻夺过板指在烛光下看了半天,笑得咧开了嘴:“这怎么好意思呢。”

一边说着话,一手却快速地将板指塞进怀中。

那士官长转身对士兵喝道:“下手轻些,若没有,快走吧!”

各小队长纷纷回说没有,却唯有二个小兵气喘吁吁地提出个紫檀木葡萄花纹箱子,说道:“长官,小的们发现这个,分明是宫中御用的箱子。”

那士官长的脸猛地一沉:“大胆,这箱子是从何而来的?”

君莫问笑着正要答,已有人朗朗道:“此箱乃是本官用来装赠给君老板书籍的。”

众人一回头,却见一人着朱袍二品大元官服,腰系玉带,脸方方正正,留着长须美髯,疾步走来,那士官长立刻跪了下来:“殷大人。”

“吾乃太子太傅,两个月前,太子赐我此箱,我便将之转赠友人,听闻今晚宫中有大犯出逃,便前来看看友人安好,还有,快随我去西巷,你要找的人已找到了。”殷申的眼睛闪着光,那士官长立刻得令,点齐了众人出了君府,殷申看了眼君莫问,抱了抱拳:“君老板,前些日子相赠的书籍乃是古物,贵重万分,以后这些古籍的照应,就拜托了。”

说罢递上一书刑部的通官文牒,也不担搁,带着众人昂首前去了。

君莫问一送走官家的人,立刻凝着脸唤道:“此处不宜久留,立刻收拾回瓜州。”

众人立刻闷头去收拾东西,出城来到城门下,君莫问沉疑片刻,只亮出了窦英华赐的通关证,一行人马出得城外,不敢停留,行了三日,好歹把追兵甩了,然后换上了水路,来到一片水面开阔处,来到长江地界,便有东吴的官兵来查验,见到是君莫问,立刻放行,君莫问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豆子听左右船家聊天,方才知道,熹宗皇帝架崩了,同日皇后也殉葬了,太子轩辕翼城登基之日,颁诏禅位于窦英华,天下哗然,窦亭当着众人之面痛责窦英华残害轩辕,被窦英华下了大狱,大儒冯章泰拒绝写登基诏书,满门抄斩。

各路诸候打算借此事,再次纠结兵力,攻上京都,有人说那太子是假扮的,真的太子已为窦英华所害,又有人说真太子逃了出去,等等。

豆子心里不知为何七上八下的,总觉得熹宗皇帝驾崩的那天正好是他们赶出京城的那天,太过巧合了,不过他向来沉默寡言,便也敛声凝听罢了。

一日君莫问过来让豆子进了他的船舱,却见屋中坐着一个面如冠玉的公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同调皮的君夕颜差不多大,明明穿着普通棉服,却是一种不可俯视的贵气, 镇静地看着豆子,君莫问笑了笑:“小川,以后豆子会来专门侍候你的。”

那个小孩微微点了一点头,看了眼豆子:“多谢卿......多谢表哥。”

君莫问干咳了一下,笑道:“豆子,这是我的一房远房表亲,姓黄名川,以后你就叫他川少爷吧。”

豆子的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只是点点头,将干瘦的身子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给他叩了个头:“豆子见过川少爷。”

川少爷对豆子虚扶一把,说了声免礼。豆子也不问,便站了起来,垂首站在一边。

君莫问眼中闪着嘉许,点了点头。

豆子的生活从此又进入了一个川少爷,这个川少爷比他更沉默寡言,但他好像不太同夕颜小姐怎么合拍,两人打从一见面开始,就逗嘴打架,这一点豆子比较佩服夕颜小姐,能把这个修养不错的川少爷给惹恼了。

按理豆子比两人都年长,可是两个都是主子,弄得豆子不知道该帮那一边才好,这一天两人为了一句刁蛮丫头,把夕颜给惹恼了,两人先是吵嘴,然后又打作一团。

到底是夕颜算是希望小学的地头蛇了,那帮子学员们也瞎起哄,帮着夕颜来打川少爷了。

豆子一边使眼色让小玉差人将夜宿倚香阁的君莫问给请回来,一边帮着把川少爷救了出来,跃到树上,川少爷的脸上被夕颜的小手抓得一道道的,还是倔强地看着下面的夕颜,当然她也好不到那里去,小脸也肿了起来,小丫头开始准备爬树追上来打了。

川少爷重重哼了一声:打死孤也不信你这样的刁蛮丫头是南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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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四章 试问卷帘人(一)

“君爷,君爷?”一个婉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睁开了宿醉的眼睛,眼前是一片桃红的纱帘。四角挂着小银熏炉,正袅袅上升着青烟,那香气沁入心脾,让我的头痛稍解。

一双红酥手撩起了帐子,吴侬软语似一支白兰花,带着你无法拒绝的馨香,挠着你的心门:“君爷起了,吃杯菊花蜂蜜茶吧。”

我揉了揉太阳穴:“唔?可是悠悠?”

“是的,爷,您昨晚又醉在我这里了。”我睁大了我的眼,只见一个姑苏美女,眉目含笑地端着一杯杭菊蜂蜜茶:“这是最早开的一批嫩菊花泡得吧。”

“爷好厉害,正是悠悠专门为您摘的。”她在那里含情默默,我打了一个冷战,不过还是镇定地笑了笑:“悠悠真是想得周到。”

这是我在苏州春风楼买下的头牌清水官人,当时并没有为她美貌或是娴熟的琴棋书画所倾倒,只是一听她的名字就怔住了,也不知为什么就一下子大手笔了化了二十万两雪花银将她买下来,创造了风月场所,砸银子的新纪录,此时一下子传为江南风花雪月大事纪的一特大新闻,青楼雅客人人表面上皆说我风雅已极,背地里暗议我身子骨不出两年肯定完蛋,布衣老百姓表面上和背地里的评价就五个字——有钱的色胚。

张之严见了悠悠,悠悠对他福了一福,然后只用软软的苏州话说了一句:“张大人好啊。”

张之严混身的骨头立刻都酥了,跃跃欲试也想买一个姑苏清水官人,不过我那个义嫂,洛玉华后脚跟了进来,俏脸一沉,他就立刻呐呐地松了悠悠白嫩的小手,然后打消了这第N次涌起的再娶的念头。

就连段月容听了此事,也专门放下战事,赶过来看了半天这个我化大价钱买下来的红牌艺伎,朝珠夫人的河东狮名远扬在外,悠悠自然吓得小脸煞白。

段月容冷着脸,用他那越来越有正室威严的紫眼珠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该凸的地方看,不该凸的地方也看,就差没有要剥了悠悠的衣物看了。

就在我以为他会问我把悠悠要了过去,充陈他的后宫时,没想到他却轻嗤一声:“冶叶倡条,不但不值这个价,早晚也是个道旁苦李罢了。”


    (无暇注:冶叶倡条的意思原是形容杨柳的枝叶婀娜多姿,后比喻任人玩赏攀折的花草枝叶,借指妓女。 成语出处: 唐·李商隐《燕春台》诗:“蜜房羽客类芳心,冶叶倡条遍相识。”
                 道旁苦李比喻不被重视的人。 出处 《晋书·王戎传》:“树在道边而多子,必苦李也。” 《晋书·王戎传》:“树在道边而多子,必苦李也。” )


段月容啊段月容,你说你这话缺德不缺德啊!

我瞪着他,可是他却昂起满是珠翠的头,鬓边那支凤凰奔月钗微微摇晃着,装模作样地扭着腰肢进了我的房,我自然是安慰了泪盈满眶的悠悠几句,然后冲进去书房,正要与他大吵一架,他却立刻将我搂在怀中,轻声问道:“你说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我的一团火气烟不知何时烟消去云散,只能在那里嘿嘿傻笑,这小子做女人真是入戏啊,但口头上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自然是我家娘子更漂亮些。”

他嘴角一弯,紫瞳好似也笑弯了起来,将我深深吻住,满是温存挑逗,手里也不老实地乱摸起来,我一边挣扎,一边唤着夕颜,小丫头一头冲了进来,坏了段月容的好事,夕颜却乐呵呵的扑进段月容的怀中,解救了我:“娘娘坏,老是一来就奔爹爹的房里,不理夕颜。”

段月容抱着她,紫瞳不悦地看着我,眼中的情欲一点点淡去,口中公式化地说道:“娘娘正要去看夕颜,却不想夕颜这就来了嘛?”

君家寨一战后,我侥幸还生,君家寨里人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君阿计,昌发哥还有长叶都死在战火之中,老族长断了一条腿,君二狗活了下,因为寨子保卫战中感动了牛哥二嫂,就在战火后三个月娶了她。

段月容成功地实现了让君翠花对他痴迷的誓言,君翠花的武功还行,段月容就不顾我的反对,收了她,好在他还有点人性,答应我就只收她作侍女,并向我保证,只要她看上他的任何一个侍卫,他都会帮她成就一段好姻缘。

然而,恢复了男装的段月容却打破了长根所有关于女姓的美好幻想,君翠花已不肯再为他回头,为了君家寨的香火,他娶了另一个适龄女孩,现在俱说有了一大堆孩子,我收养了君家寨所有的孤儿,而这些孤儿绝大多数是我的弟子,于是我觉得还是以男装的身份活下去更好一些,并没有告诉众人我的真实性别。

段月容本想强带我回南诏,但是同他父亲的见面,改变了他的主意。

我醒后,段月容拉着我去见了他的父王豫刚亲王,这位快七十的老人经过障毒之地的磨难,骨瘦如柴,身子却如白扬挺拔,精神攫烁,目光如炬,他手中抱着夕颜,有些宠溺地逗着她玩,夕颜在老王爷的怀中咯咯乱笑,老王爷又同段月容用白族话说了几句,段月容的眉头皱了起来,后来我知道,原来老王爷是在说,可惜是个女孩,如果长得像你一些,可能会更漂亮。

豫刚老王爷姓段名刚,是有名的暴脾气,见我来了,就让人把夕颜抱下去,然后看了我几眼,对我冷冷说道:“花西夫人,久闻大名,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下相见。”

我微笑着,刚恢复的身子因为久站而打着颤,我眼前眼冒金星,说是跪下来,不如说是倒下来更为贴切些,段月容一把扶着我,让我靠在他的身上,他对父亲沉着脸说道:“她刚从昏迷中醒来,身子很弱,父王,请赐座。”

段老王爷额头青筋崩了崩,同段月容肖似的脸形有些尴尬,看着段月容的紫瞳牙关紧咬。

当时的场面有些僵,可惜我无力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只能像一只脱水的鱼在段月容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段老王爷冷冷地说了声赐座,蒙诏赶紧过来端黑漆圆矮椅,不过没有靠背,段月容就站到我身后,让我靠在他背后,段老王爷冷冷说道:“花西夫......。”

段月容不耐地打断他:“父王,她已不是花西夫人了,她为我生了夕颜,自然是我段家的媳妇。”

段老王爷看着宝贝儿子,额头青筋又崩了崩,正要发作,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我缓缓说道:“夫人可知,你同我儿的死讯早在年前便传开,时至今日,踏雪公子仍在派人寻访你的下落?”

我的心仿佛被人猛抽一记,他在寻访我,为什么,他不是已经娶了轩辕淑仪了吗?靖夏王早晚会在原家的支持下秦中称帝,到时便是富贵加身的附马爷了,他还在寻我这个被人掳去失节的小妾做什么?他不是已经不要我了吗?

我低下头,心中的绞痛传来,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段月容扶拄了我的肩。

“但是,你依然是无法回去,连本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在容儿撤出西安时,原家内部对你下了格杀令。”

我猛然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段老王爷。

“本王这两年人在黔障之地,原以为踏雪公子尚了轩辕公主,又不忍姬妾失节,故尔下了格杀令。不想淑仪公主嫁的却是原家大公子原非清,踏雪的门客依然满天下,人却闭门谢客已久,甚是匪夷所思,故而那寻访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段老王爷紧紧盯着我,看着我脸上的所有的表情,停了一停:“踏雪公子为了纪念已故的爱妾,将他自己写的一些诗词与你的诗词编纂了一本诗集,曰花西诗集,不想被人看到,转眼传颂天下,看过此诗集的人,无不为花西夫人与踏雪公子之间的深情所感泣万分.......。”

“父王,不要说了。”段月容大声说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老王爷念了一句,在场的人眼睛都一亮,往事如潮,我的心更如刀绞。

段月容在我身后沉默下来,握着我双肩的手却有些湿意传来。

豫刚亲王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本王亦翻过花西诗集,确实首首精妙,夫人确非寻常女子,既然你与小儿有约定,容儿若能安然见到我,必然想办法送你回西安,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夫人是想冒险回西安,还是愿意从此跟随容儿。”

段月容紧紧抓着我的肩,我闭上了眼睛,好狡猾的老头子,你这么一说,表面上是在对我说非白对我深情款款,其实却是在提醒段月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花木槿毕竟是原非白的人,我与原非白这间的感情亦是无人能敌,花木槿这个女人决对不会属于他。

他这也是在激怒段月容,如果我说要回西安,以段月容的脾气恐怕是会一气之下杀了我,如果我说跟随段月容,天下就会尽传,花西夫人未死,而且果真失贞降了屠戮西安城的南诏狗,我花木槿便是天下最无情无义无耻的女人了,而原非白也会成为这世上最窝馕最丢脸的男人了。

非白啊非白,我在心中滴血地长唤一声,你让我如何能再来伤害你啊。

再睁眼时,我已是面带微笑:“王爷,请恕木槿两者都不能选。”

“花木槿只是东庭普通一妇人,蒲柳之资,天性顽戾,如何堪配世子?若是归降段世子,将会受到天下人的唾骂,我......还没有洒脱到这一步,”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段月容的手一松,他没有再扶我,我也没有回过头去看他:“可是木槿不能也不想再回西安了,这一路南逃,承蒙世子相助,安然到得此处休整一番,又承世子救了我和君家寨众人,木槿心存感激,若世子和王爷相信木槿,就请把我放在这君家寨,任我自生自灭吧。”

我双膝一软,跌跪在地上,长发如瀑布淋淋披披散在背上,我努力地用双手撑着地面。

“你以为你一个人在这个君家寨真能活下去吗?”身边突然欺近一人,抓起我的头发,我被迫抬起头,吃痛地看着眼前的美少年,他的紫瞳里盛满怒气:“你以为这一回君家寨躲过了,下一次乱世的铁蹄就不会再来吗?”

我惨淡地一笑:“世子,现在的花木槿不是花西夫人,只是一个失去一切,去日无多的孤魂野鬼,就请您放过木槿吧。”

“你胡说什么,你有我,你有夕颜,哪里是一无所有了?”他对我大吼起来:“不就是踏雪吗?可他不过把你当作替身,他还放你在西安城里作原非烟的替身,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他心里喜欢你的妹妹锦华夫人。他若是爱你,又怎么舍得让你受那么多罪?你为了他的名声,在此蛮荒之地孤独终老,值得吗?”

我含笑地望着他,没有回答他,因为这问题连我自己也无法回答。

他忽而又俯在我的耳边,用只有我能听见的话狠毒地低喃道:“还是因为你觉得你负了绯玉,不是吗?你所谓得一无所有,不过就是在这两个男人心上游移不决罢了?”

我震惊莫名,他什么都知道,他果然什么都猜到了?

我没有想到这世上最知我的人却是眼前这个紫眼睛的段月容,望着他盛满风暴的紫瞳,我咬紧了嘴唇,哽咽在哪里,可那不争气的泪水却流了下来。

“可是你再也不要去想这两人了。”话音刚落,段月容将我甩在地上,不再看我一眼,向豫刚亲王单腿跪下:“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和我还有个女儿,父王,所以她只能跟着我。”

“哦,那你打算怎么样处置你的这位......夫人?”豫刚亲王冷冷一笑:“可是要诏告天下,踏雪的爱妾已为你占有。

段月容沉默地看着他的父亲,默认着。

我爬了起来,口中血腥隐显:“若是世子定要羞辱踏雪公子,不但不能得到木槿的身心,亦会招来原家的怨恨,那光义王便可将西安屠戮的罪名全部推给豫刚家,同原家结盟,也是易如反掌。”

豫刚亲王看着我犀利的目光乍现,冷冷道:“夫人高见,果不是凡人,只是留在君家寨,我等亦不放心......。”

段月容的紫瞳寒光闪闪:“木槿,那我只能杀全寨以灭口了...... ,”他对我冷笑道:“花西夫人还有何高见?”

我的心一惊,看了段月容一眼,心中无限凄凉:“豫刚亲王若要灭了这个君家寨,则现在豫刚家想要反攻叶榆不但缺人缺物,还缺战意,试想有何人愿意归顺一个忘恩负义的君主。”

我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口角腥燥的液体隐显,我用袍袖拂去,一片殷红,缓缓提出第四个建议:“其实木槿还有另一个建义,南诏步兵甲天下,也意味着豫刚家将要打一场持久战,财力便是个大问题,只靠掳人劫寨断不是长久之计,光靠在布仲家的支助亦不是长久之计。”

段月容跪在那里狐疑地看着我,然后无奈道:“你又想到什么歪主意?”

我心如死灰,恢复了平静,对着他自如地微笑道:“世子还记得我与世子说得旅游农业吗?这不过木槿一个小想法,木槿可以保证能为豫刚家创造巨大的财富,愿助豫刚家打回叶榆。”

“现在南北商贸中断,内地亦乱,若有一人能打通丝茶之路,不但能获取高额利润,而且可以帮助王爷换得中原物资,只是花木槿从此死去,请莫要再以这个不贞之人来休辱踏雪公子了,然后请世子,请王爷.....。”

口中流出的液体血迹滴滴下坠,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沉下黑暗。

等我醒来,花木槿死去了,却多了一个商人君莫问,我让段月容向天下宣称,花西夫人在窦英华送给他的那一天就守身而死了,既保全了原非白的名誉,又让豫刚家不至于成为原家的敌人,所有人的矛头还是指向了窃国的窦氏。

段月容为我派了一个奴仆,名唤孟寅,实则是监视我,不过长得倒十分俊秀,后来才知道是从小在豫刚家长大的阉人,亦是段月容的伴读,此人倒是十分乖巧机警,表面上对我也十分顺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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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五章 试问卷帘人(二)

  于是我开始同孟寅游走于东南一带,将东边的丝贩到南边,又将南边的名茶和棉布贩到东边,因为我是近几年来唯一一个敢走出南边的商人,所售货物又是地道的好货,东边的商家便认定了我,南边的在光义王的地盘里无法打通,但是随着豫刚家慢慢蚕食着光义王的地盘,我进入的生意也多了起来,我记得我第一次给豫刚家交银子的时候,他的目光颇有些不信,然后面露喜色,段月容也是满面含笑。

我每年向豫刚亲王交一批银子,我不太明白他是不是够用,总之他除了让我向他的儿子报帐,他很少会问我再要,后来段月容对我说,每年只要交固定的银子,剩下的只要不是用在帮助其他枭雄,我可以自由使用。

我有了自己的生意,然后每每有机会见到他时,都会反复提战意这几个字,莫要再有西安屠戮了,只有以公正严明的军纪来约束部下,才能让各部诚服归顺,同时希望豫刚段家能善待汉族人,不知他们听进去了多少,但是豫刚家的叛军渐渐在南诏传出了义军的名声,甚至有很多寨子私自打开寨子迎接豫刚家的到来。

慢慢的,段家父子开始行成了固定的战略,比我想像得更为开明,一旦占领反抗的山寨,必将头人的金银粮食一半分发给寨民,另一半充作军晌,或交与我再去利生利。

豫刚亲王偶尔也会邀我和段月容一起论天下时事,以及对光义王的战争策略,我总是谈得很少,他明显有些不悦,段月容也很失望,我从容的解释是我只擅商道罢了,军政实在不是我之强项,更何况汉人的规矩,后宫妇人是向来不得干政的,两人的面色才稍霁。

渐渐地,豫刚亲王似乎开始接纳了我这只只会生金蛋的鸡,后来给我派了一个巫师,给我煎药,想是要解我身上生生不离的毒,我每每倒掉,段月容发现了,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目光如鹰隼锐利,又似刀割一般疼痛,我淡淡笑道:“花西夫人已经死了,生生不离在与不在,又有何关系呢?太子殿下。”

我和段月容太过互相了解,他知道强迫对于我没有用处,只会让我更加排拆他,更何况我和他牵扯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和他的父亲也需要借助我经商的头脑,于是他只能慢慢松开了他的手,神色惨淡。

永业四年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初画生下了蒙诏最喜欢的儿子,蒙华山,然而那时无论大人小孩身体情况都很危险,我事先从北地用重金进了一支天山雪莲,加上段刚老王爷所赐的千年人参,保住了身体孱弱的华山性命,然后初画却陷入重度昏迷,伤心的蒙诏夜夜坐在初画的床头,一个峥峥铁汉却终日泪流满面,痴痴呼唤着她的名字,闻者无不落泪,连一向硬心肠的段月容也长叹不已。

蒙诏随段刚王爷起兵,但只要一有机会,必定亲自照顾初画所有的饮食起居,永业六年,华山的生日宴上,昏迷中的初画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当我们所有人兴冲冲地准备放鞭炮庆祝,大夫却摇摇头说是回光返照,初画的眼睛还是那样美丽,她微笑地看着华山和红着眼的蒙诏,听华山喊了一声娘以后便停止了呼吸。

蒙诏差点死过去,我为初画带来的一些珍贵药材全部都补给了蒙诏,我们落泪一番,苦苦劝了蒙诏,三个月后,一脸惨淡的蒙诏捧着初画的骨灰和孱弱的华山回到了播州。

这一年,我在播州意外地遇到了齐放,我装作不认识他,他也聪明地装作不认得我,然后悄悄进了君记,我一路将他提拔了上来,这才知道,原非白果真因为私盗鱼符,杀了姑母而被原青江在暗宫软禁了三年,我那大哥也因为此事被贬为庶民,即日谴返山东老家,待罪家中,这几年竹篱茅舍,还真如签子所言过起了采菊东篱的生活。

而于我,许是我知道了太多原青江的秘密,许是那邱老道的批言,不能让我落在别的枭雄手中,还是为了逼非白尚公主,果真下了格杀令,原非白无法自保,才让暗神通知我快逃,小放在恢复后想悄悄潜入暗宫,却始终未能成功,后来江湖传言说我被人掳到巴蜀,又追我到了窦英华在巴蜀的官坻,这时天下传出来我归降段月容,等他追到梅影山庄,我又失去踪影,他倒险些落入司马莲的手中,后来又遇到了张德茂,张德茂口口声声说我已命丧黄泉,可是齐放的大哥还活着,却在给他的水酒中下了迷药,齐放师从金谷真人,对于药物颇有研究,便详装迷倒,然后乘机逃了出来,索性又过起了流落江湖的日子,顺便一路悄悄寻访他的大哥,直到遇到了我。


我想我和齐放虽逃过了原家,却始终逃不过命运啊?

我对齐放说了我的处境,没想到齐放爽朗地留在了我的身边,再也没有回原家的念头,他不屑道:“我留在原家只不过是为了小姐罢了。”

永业七年,中原的邓氏流寇为张之严所灭,我便如愿地在中原建立分号。

那一年,豫刚亲王也打回播州,重新占有黔中之地,并与光义王成东西分庭抗礼之势,接受了我的提议,将国号建为大理。

永业七年六月初八,豫刚亲王登基,晋封段月容为太子,同时迎娶布仲家的佳西娜为第一任正妻。

成婚那日,我人亦在播州备货,准备运往在中原的第一家君记分号,故尔没有去参加她们的婚礼,只是送了一匹厚礼,那天晚上,我沉沉睡去,半夜醒来,却见段月容凝着脸站在我的床前,我吓得半死,他没有说话,只是躺下,紧紧抱着我过了一夜。

以后每年他总会对我趾高气扬地说他又占了多少多少寨子,娶了多少多少老婆,估计他把南中国所有少数民族的品种都娶了个遍,一开始我还能耐心地听他絮絮说着他如何摆平这众多老婆,还有军政方面的乱七八糟的事,插几句话,调侃他几下,就好像以前在君家寨里一样,然后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

可是到后来,随着我生意越做越大,我愈加忙乱了起来,开始在京口和瓜州设置总号,两人南北相隔,相见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永业七年,我托人以洱海珍珠相赠吴越第一美女,东庭有名的花东夫人洛玉华,她喜上眉梢,便为我引见其夫,东吴军阀张之严。

张之严虽是承袭父亲的封号镇守东南,为人却颇聪明,窦家与原家每年都会派几百个说客来对他进行游说,他却从不出手,只是安守着东南一带,不介入两家的争霸战,其人也好风雅,乃是诗词的个中高手,我与他颇有些相见恨晚,他有意想拉我做他的幕僚,我便以君家祖训官商不两通婉言谢绝了,两人便以兄弟相称,关系便由此近了起来。

这几年同段月容见面的时间远比在君家寨时少得多,可是他却好像越来越渐忘有生生不离这档子事。

有好几次,和他两人纠缠得两人衣衫不整了,我按着他不安分的嘴连呼生生不离,他才喘着气离开了我,只是紧紧抱着我不让我退开。

后来老是撞进来的夕颜成了很好的节欲提醒,这么多年过去了,段月容对夕颜多多少少也有了感情,一段时间不见夕颜,倒也能和颜悦色地检查她的功课,抱抱她,给她上一些帝王霸业的课程。

头两年豫刚亲王过生日,段月容一定会带着夕颜回去,大理王也很喜欢活泼大胆的夕颜,唯一的抱怨,来来去去还是那一句:可惜不像容儿。

而夕颜每次回播州,必定会去拜访面黄肌瘦,常年在床的华山。

第一次同华山见面,她拉着华山爬树,结果华山好不容易被丫头搀着,气喘吁吁地挪到了树底下,夕颜早已上了一趟树,下了一趟沟,替他捉了一条绿油油的大毛虫以及一只乌黑的大蝎子。

夕颜一本正经地让华山看蝎子吃毛虫,大毛虫痛苦地扭屈着身子,绿色的体液哗哗溅到华山黄黄瘦瘦的脸上,华山的小脸已经骇在那里发黑了。

而我的大宝贝还在旁边起劲地说着她的计划:待会再去捉一条五彩斑阑的毒蛇,一条大蜈蚣,让蜈蚣吃了这只大蝎子,再让毒蛇吃了蜈蚣,这毒蛇便是毒王了,最后让华山再把毒蛇给吃了,这叫以毒攻毒,华山就能马上好了。

边说还手舞足蹈的连带笔画,华山两边的丫头脸色发白,其中一个还吐了。

华山第一次上这样别开生面的生物课,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以毒攻毒的制法,尤其想到要像眼前这只大黑蝎子一样生吞活啃地吃蛇,一激动,气喘着小眼一翻,一下子就昏厥过去。

华山晕了两天,把我们给吓得六神无主,蒙诏两天没合眼,眼睛都差点哭瞎了。

夕颜的小脸惨兮兮的,难得抽抽答答了一个时辰:沿歌哥哥说过毒王就是这样制成的,华山吃了毒王不就身体能好了吗?

从此以后,一向调皮得无法无天的夕颜只有在见华山时,会像大人一样和颜悦色地哄着华山,每次都是三句话起头。

第一句话是:世子免礼!

第二句话是:吃过药了吗?

第三句话则是:我爹爹又为你寻了些xx药,我已经熬好了,你一定要试试啊

不过毒王这节风波倒也没有吓倒华山,反而让他从此记住了夕颜,每到节日也会仰着黄不拉几的小脸问:夕颜公主今年来吗?

后来大理王也邀我同去,我仍以男装示人,他对我倒是越来越好,经常让段月容给我和夕颜捎一些稀有的皮草,珍珠,玉饰等女人用的东西。

随着八年的对战,政治以及战争风势都开始明显偏向了大理段氏,大理王很多次暗示我攻回叶榆指日可待了,我也该换回女装了,莫要再和段月容两地分离了,我总是打马虎眼搪塞过去,段月容的脸色便会清清冷冷,眼神黯然。

他同我一样也算是二十四的“高龄”,在古代,无论是汉人或是少数民族,作为一个健康的男人,都应该是成群的孩子的爹了,在南诏成堆的各色美女中,可是好像却没有一个为他生过一儿半女,我有时也好奇地问他为何不生个孩子。

“小孩子都是魔鬼,”他很认真地对我说着,目光漂到很远的时空里,好像回到了一天到晚给夕颜换尿布,间或偶尔被她捅到紫眼睛而泪流不止,然后又哈哈大笑:“世人都称我为妖孽,我索性如了他们的意,没有子嗣,也就没有小妖孽了啊,再说,我们有夕颜,虽是女子,我南诏倒也不在乎做王的是男是女,她也能承我香火。当然,除非......。”他的紫眼睛瞥向我,身子压了下来,充满激情:“除非是你想要个我俩的孩子,我自然会拼死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从此我便再也不提这个话题了。

这几年忙着生意,很多往事,我把他尘封在脑海中,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想起这么多来?

自从有了悠悠,每每谈生意,悠悠上前轻轻一笑,或是弹上一曲,扭着小蛮腰舞上一舞,的确谈生意轻松了许多。

“悠悠,你今年快十八了吧?”我将茶盖放了下来,已是立秋了,天也有些凉了,悠悠体贴地上前为我加了一件衣衫。

“嗯,君爷。”悠悠娇羞地看着我,我望着她羞花闭月的脸,不由一叹,花木槿已死,君莫问此生剩下得只有长相思罢了,我的那些个姬妾,皆是这几年相逢的天涯沦落人,心中都有着无法磨灭的伤害,此生似是看破红尘,不愿离我而去,那这个正值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孩呢?莫非也要陪我孤独终老吗?

我淡淡笑着,执起她的手:“悠悠,你是个好姑娘,这么多年,也帮衬着我,让我度过了不少难关,你我虽有主仆之谊,我心中亦把你当作好朋友一般,你也不小了,若有上心的人,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主持一段良缘的。”

悠悠的脸色却越来越白,小手抖了起来:“君爷可是嫌悠悠哪里不好吗?”

啊?!我张口结舌,悠悠却跪倒在地:“君爷是个好人,悠悠这一生跟定了您了,若是嫌悠悠哪里不好,只管骂悠悠便是,可是求君爷莫要相弃啊。”

说着死命的叩头,眼看脑门都红肿了起来,我慌着拉了半天:“你莫要误会啊,悠悠,我是真心想让你幸福的啊......。”

正乱作一团,齐放的声音传来:“主子,府里传话来,说是小姐同表少爷打起来了,劝不住,请您赶紧回去一趟。”

我呼拉一下子坐了起来,只觉口干舌燥。

神啊!夕颜敢打当今太子啊。

我赶紧整了整衣衫,再次安慰了悠悠,急急地赶了回去。

北东庭终于沦为窦家的天下,窦家改国号为周,史称后周,窦英华在熹宗殁后,在孝宗轩辕翼的登基仪式上,逼孝宗禅位,加冕为周世祖元帝,轩辕翼被封为裕王,世代享受礼遇。

而极少人知道真正的轩辕翼却在熹宗活活气死的那一天,在皇后的授意下,被窦亭和殷申同一干对轩辕氏尽忠的宦官宫婢由秘道送出了昭明宫。

永业五年我同殷申曾在宛城有过一面之缘,他对社稷满腹忧患,死去的洛阳五君子很多为其同窗,陆邦淳也对他有知遇之恩,可是为了大局,只能隐忍作了窦家的狗,那一日喝醉了,便在淮河畔狂性大发,借诗大骂窦氏,我当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便在岸边救了他回了我的府邸,第二日他早已不见了踪影,等到我前往京都经商,他看到我的名片,记起了我,便暗中助我打通的关节,但暗中却从不与我来往,直到永业十年,他和窦亭用一只书箱将太子偷运出昭明宫,而我是那时为数不多的敢于前往京都作生意的商人,便将此书箱送到我的府上,那时事出突然,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作何打算,太子从书箱里钻出来,看清楚了我和齐放是他所不认识的人,也呆在那里,立刻小小年纪沉静地问道:卿可认识刑部尚书太子太傅殷申,礼部尚书太子太保窦亭?

我点点头,拿出了殷申曾送给我的一枚白玉壶,我曾对他私下吟叹一片冰心在玉壶。

太子看了看玉壶上的落款是他老师的笔迹,立刻说道孤乃当今太子轩辕翼,东庭的江山社稷全在卿在的手.......

我当时先微笑,问可有凭证,小太子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方玺印,我和小放跪下的时候,已经笑不出来了。

我成了骑虎难下之势,在万分危急之刻,殷申过来救了我们,并送我通官文牒,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用了窦英华的通关证,这才冒险逃了出来,但事情没有结束,窦英华为了安定人心,谋朝篡位,自然没有大力声张太子逃出宫禁,而是用了一个适龄小孩来掩人耳目,然后私下里仍然派出了各路武林高手前来追杀太子,此事太大了,我想孟寅一早就飞鸽传书给段月容,他立刻八百里加急赶到瓜洲来问我此事。

他当即见了太子,当着我的面,恢复一身英气男装坦诚了自己是南诏大理太子,然后保证能拥太子即位,然后无视于我的眉毛渐渐倒竖保证每年送岁币给大理等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轩辕翼虽小,却一针见血地说道,孤不会为了复位而同你签订伤权辱国的条约,立刻减掉了一大堆条件,最后轩辕翼加道,若大理太子若愿意,孤复位后与公主联姻,以证东庭原与大理永修和好。

段月容笑道:“孤相信轩辕太子能保证东庭与大理修好,可是东庭如何能阻止我大理的金戈铁兵。”

这人是来谈判的吗?还是来欺侮小孩来的?

我心头憋着火,轩辕翼平静地走到我跟前,礼貌地问我借了酬情,然后毫无预兆地割开自己的小手,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轩辕翼坚定道:“孤自然有办法,孤愿意化一切代价来让东庭再次富强,定要让四方邻国再尊我轩辕皇室,孤愿与段太子滴血盟誓。”

段月容眼中闪着嘉许,赞道:“好,等夕颜十八岁时,无论太子是否复位,孤都会将夕颜嫁给太子。”

我并不乐意这样定下夕颜的终身,她的命运应该由她自己来掌握,段月容却笑我太过书呆子气。

“这天下有谁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更何况离夕颜十八岁且远着呢,到时轩辕翼在不在还是个问题呢?”他习惯性地摩娑着那支凤凰钗,低头沉思着。

我无语地看着他,心说这小子八成又在酝酿什么政治阴谋了。

他却忽地抬头,将凤钗轻轻插在我的头上,然后按着我的双手,不让我取下,对我笑着看了半天道:“还是女装好看。”

我一愣,他却揽我入怀:“我们的女儿夕颜......都八岁了,木槿,”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脑门上,低低道:“你还要我等多久。”

我看着他半晌,那双紫瞳满是期待和无奈,我欲开口,他却又及时捂住了我的口,逃开了我的视线:“不要说了,算了,不要说了......。”

他复又抬起头,对我淡淡一笑,紫瞳脉脉地看着我:“算了,只要你在我身边......这样也好。”

这样好吗?他走了有月余,派了很多高手来保护我,可是我却不知为何,时常考虑这个问题,这样好吗?

回到后君府,两个孩子扭作一团,旁边是一群呐喊助威的学生,我的义子女们。

“打,夕颜,好好修理这个黄川。”众孩子明显偏向夕颜,齐放淡淡地进言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仗了,豆子都给夕颜扔得石头给打晕了。”

我的气上来了,不由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孩子们吓得不敢说话,满头苞的夕颜和化名黄川的轩辕翼被沿歌和春来拉开,夕颜却称我说话的时候又偷偷打了一下轩辕翼的脑袋。

我大声喝斥着夕颜,用我那柄风雅的象牙骨扇子的扇柄替轩辕翼打还了她,小丫头立刻扁嘴哭了,哇哇大叫着说我偏心,大声扬言要告诉她外公和娘娘?

我也气得脸皮抽了起来,这小丫头还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一定要好好教育。

我让沿歌拉着太子去上药,我把夕颜带到房里上药:“你干吗欺侮新来的表兄?”

夕颜止了哭,在哪里抽泣着:“他不讲礼貌,眼睛长到上面去了,跟他讲话,他也不理人,坏小孩,还说我不能忤逆他,要给他下跪认错!”

小丫头恨恨道:“娘娘说过,夕颜是公主!”她特地在公主上面加重了语气,口中重重哼了一声,小下巴昂得特高,活活一个小段月容:“除了娘娘,爹爹,外公,根本不用给任何人下跪的。”

我挑了一下眉,这个段月容,我耐心地教育女儿:“夕颜,打人是不对的。”

“娘娘说了,谁欺侮夕颜,夕颜就要狠狠打还他,不能让任何人欺侮。”

这个该死的段月容,自己不好好做人,连带教坏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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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3: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六章 试问卷帘人(三)

  我化了一个下午教育夕颜,这个小孩子王,然后又对太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世上有一个成语叫做平易近人。

可惜这个孩子经历的变故太多,表面上对我所说的诺诺称是,眼中却明显地有着仇恨,我暗叹一声。

上元节到了,我带着希望小学儿童秋游团前往观灯,一个家人带着一个孩子,我一手拉着夕颜,一手拉着太子,后面跟着齐放和豆子,一前一后游街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夕颜嚷着要我抱,我无奈的抱起小丫头。

“哎哟!小丫头,你可又重啦!”我抱着我们家的大宝贝,她的小肥手搂着我的细肩膀咯咯乐着看灯。

齐放想抱起太子,可是太子却淡淡说道:“我已经大了,不用抱了。”

夕颜本来对他洋洋得意地做着鬼脸,可是看到太子落寞的脸,又愣了一愣,过了一会说:“爹爹,我想和黄川一起玩。”

我睨着小丫头:“你何时变好了?”

夕颜却挣着下地,跑向太子,一把抓住他的小手:“我们手拉手一起玩。”

太子甩了她的小手,只是拉着齐放,可是夕颜却又扑过去,笑迷迷地抱住太子:“爹爹说过大人是不记小人过的,你老说你是大人,要一统天下,那就要有宽阔的心胸。”

太子发愣间,夕颜已献上一个香吻,然后拉紧了他的小手对他咯咯笑着,太子的脸一红,齐放的眼中闪着嘉许,向我望来,我得意地一耸肩。

今年的灯很多,我们君记扎得灯款式花样最多,我的总号门口两边挂着六盏大琉璃灯,每盏写着一个字,拼起来便是:“君记最可靠,诚信到永远。”

这时君记的舞龙队跑了过来,亦不时宣传我的口号,舞龙的汉子们赤着健臂,大声叫道:“君记最诚信,大家过好年!”

这话是孟寅提得,我以为同现代的广告语相比,实在俗不可奈,但也不得不承认,通俗的东西往往易入民心。

我乐不可支间,被人流越挤了出去,好不容易人流过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刚吁了一下,开始东张西望地找夕颜他们,却听见有个金振玉馈的声音柔声唤道:“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啊。”

这个声音有一丝熟,我转过头去,却见灯火阑栅处,一人酒瞳似葡萄美酒在夜光杯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红发齐齐压在盘丝纱冠下,冠上一颗明珠颤抖,更显俊朗有神。

有些人,分别了再久,记忆尘封得再深,可是你一旦见到他,岁月也失去了光彩,所有往事向你涌来

我就此惊在哪里,是非珏,竟然是非珏。

一切失去声音,消退了颜色,唯有那樱花森中的少年对我微笑着:木丫头!

“这首词说得对,有些人你一直在找啊找,急得你晚上睡不好,吃不香,练武时候也老走神......其实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一回头就看见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木丫头,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缓步走向他,那颗心好像要活活蹦了出来,而他也在那里对我含着一丝微笑,柔情万种地看着我,向我走来,就好像昨天。

他走到我的面前,就在我哆嗦着嘴唇,开口欲言,他的目光超越到了我的身后,已同我擦肩而过,笑着走到我的身后。

我的心如被冰冷的锥子狠狠地刺了一个洞,我猛地转过身去,却见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娇俏的身影,他含笑地轻触她的脸颊,然后将她身后挂着的白貂皮雪帽带了上去,轻嗔着:“起风了,你身子骨又不好,莫要着凉了。”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我呆在那里,看着他对那个女子柔情似水,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和渺小感。

我猛然醒悟,那青玉案早已是时光的牺牲品,命运已然无情地步入它应有的轨道。

我的眼上浮上水雾,那两人的身影旁又多了四个人影,我再盯睛一看,果然是以前在玉北斋里生死相随的十三骑中的四人,为首那个目光一闪,敏锐地向我看来,正是栗瞳栗发的阿米尔。

我赶紧转过身,详装看着小摊贩的胭脂水粉,强忍喉间的哽咽。

再转过头来,街道上已是空空如也。

“客官,您买是不买?”我帐然若失地回过头,那胭脂水粉摊的老板对我的脸皮抽搐着,一低头才发现,我早已把人家的水粉摊给弄乱了。

我赶紧道着歉,往怀里掏银子。

齐放赶到时,我正双手抱头坐在街边的地上,脚边是一堆胭脂水粉。

爹爹,你看,夕颜给爹爹买了菊仙饼,”夕颜大声唤着我,挣开了太子的手,跑了过来,和太子一样,手里拿着串糖人,太子也是神色愉快,看样子两个人彻底和好了。

夕颜献宝似地欲往我嘴里塞一块菊仙饼,看到我抬起头,却凝住了笑脸,一只小手抹着我的眼睛,疑惑道:“你怎么哭了啊?爹爹?”

我勉强笑了笑:“沙子迷了爹的眼睛,走,咱们回去吧。”

马车厢里,两个孩子熟睡了,齐放忧虑地看着我:“主子,怎么了?”

我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喃喃地道:“小放,帮我去查查,瓜州可有西域的商家公子,红发酒瞳,带着家眷,我想见见。”

齐放一惊:“可是四公子,怎么可能?”

我惨然一笑:“怎么可能,我看到了。”

齐放看看我,缓声道:“许是主子看错了。”

我摇摇头,对他惨然笑道:“小放,有些人,你一生也不会看错的。”

我的手下效率非同一般,只一个上午,所有在瓜州经商的西域商人的信息到了我手中,共有四个红发商人,其中有个名叫撒鲁尔的,带着夫人和七名随侍来的,住在富春大街一带高级“别墅”群中,他那别苑旁边不巧是我的另一处地产,情报网同时送来消息,他们恰好在采购绸缎和茶叶,那可巧啊,这都是我的强项啊。

我头一次感到身为有钱的福利,我立刻让孟寅安排一下会见地点,务必做到有条不紊。

我心里明白,如今的我和非珏就仿佛是两条平行的轨道,永远没有交集,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因为他是我这一世的初恋,是我这一世所剩下的最纯洁美好的回忆了。

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再听一听他对我说话的声音,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聚仙楼里有我40%的股份,掌柜自然而然地安排了雅间,穿得光鲜亮丽,风流倜傥。

我一开始连连换了好几套衣服,夕颜一会说我这件穿了像绿油油的蚂蚱,一会又说那件红红的草霉。总之是撅着嘴老说不好,还说什么,娘娘才是上世最好看的女人。

齐放提醒我:“小姐可能以为主子您出去会相好的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但也让我第一次开始考虑:我和段月容这样劳燕分飞对夕颜的将来好是不好?

我坐在聚仙楼里,表面上平静地等着非珏,可是内心却满是前尘往事,如同一个初恋少女,感到时光忽尔过得快,忽尔过得慢。

内心深处一方面希望非珏快快来,另一方面却总觉得我的准备时间还是不够充分。

可是那明可鉴人的楼梯上,沉沉脚步声终是传了上来,我站了起来,感到拿着玉骨扇的手心有些潮意,一颗心仿佛也要跳出嗓子外面了。

我努力挂起一丝笑意,迎接着出现在转脚处的一头泛着金光的红发。

阳光下透过朱红的葡萄结子花纹的窗棂射进来,他的酒瞳折射着一湖剔透的光泽,却沉淀着帝王的凝视,带着一丝压迫感向我传来,绞着我的眼,令我有一丝透不过气,心中不知为何也有些凉了起来。

他对我微微一笑,额头轻点,我这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向他揖首:“在下君莫问,见过这位撒鲁尔公子。”

“初来贵地,还请君老板,多多关照。”他的汉语还是像以前一样流利,音域却由少年时代的微尖变得更加醇厚,加上突厥人的口音,九五至尊的一丝庸懒,竟有着一丝华丽的低哑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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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4: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七章 试问卷帘人(四)

  我不由一阵口干舌燥,向来巧舌如簧的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齐放咳了一下,我赶紧站了起来,将我带来的几匹绸缎献于非珏眼前:“这是君记最新花样的样缎和一些销路比较好的绸样,请公子看看。”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惊艳,伸出双手扶着光滑的绵缎,却见左手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深可见骨,我一阵心痛,却又不好开口,却见他点头赞道,东庭的丝绸,果然当以江浙为冠哪!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微笑道:“而江浙一带又犹以君记为首。君家绸缎果然闻名天下。”

因为他的夸赞,我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听说公子带了内眷来,公子若喜欢,这几匹全当见面礼,就送与公子与......您的内眷吧。”

非珏口中说着不好意思,眼神却并未推辞,依然淡笑着,叫人收了起来。

我对他说道,我的织机厂里有更多的花样,若是有空,不如请他和夫人一起过来看看吧,我暗想到时叫悠悠或是那个漂亮老婆来作个陪,拉开非珏的那个内眷。

非珏的酒眸一转,摇头淡笑着:“多谢君老板美意,内子是东庭的苏南人氏,这次说是来采买些丝缎,不过是怛心她在宫.....弓月城里太闷,她又总说她的故乡如何美丽富庶,便陪她来看看,她的身子本不太好,不想出来之后才发现已有身孕了,虽是第二胎,不过我还是掂念着她的身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和长随过来看看便是了。

有人好像从头顶给我浇了一桶冰水,把我洒了个透心凉,花木槿啊花木槿,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已经八年的岁月了,你是如何天真啊。

不知我的笑容是否有点勉强,我点点头,说了些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恭喜话,撒鲁尔只是含笑,脸上隐隐有为人父的骄傲,后来再一交谈才知道,他共有三个妻子,姬妾无数,这次带过来的这个是最宠爱的那个妻子,至于子女都已经有二个儿子,四个女儿了。

然后他又感兴趣地问我有几房妻子和多少孩子,我干笑着说就一个凶得要命的老婆,一个皮大王的女儿,还有五房妾室。

他听了哈哈大笑:“曾听闻君老板为了一个红舞伎,曾经化二十万两银两,今天相见,果然是江南雅人啊。”

我实在不想同初恋情人谈论我在风月场上如何荒唐,又干笑着虚应了几句,便扯开话题,问他为何汉话如此流利,他笑答道:“我母乃是突厥贵族,父亲却是汉人,从小是在西安长大的,秦中大乱前便随母亲迁回了突厥。”

我的心神一黯,果然如此,面上却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道兄台的汉语如此流利,冒眛地请教兄台汉地与突厥贵姓啊?”

我的突厥名字乃是阿史那撒鲁尔,至于汉名嘛,”他的手指微微敲了一阵樱桃木的茶几面,微微一笑:“姓裴名珏。”

我摇头晃头一阵:“阿史那,原来裴公子乃是出自突厥十大家族之首啊,幸会幸会。”

在上菜前,我又问了些西域的风俗,假意有心想开拓西域商路,没想到非珏很感兴趣,看样子每个做帝王的都对国民生计,经商贸易很关心,上菜后两人谈得很投机,我叹道:“可惜现在东庭依然战火连绵,西域封锁了,不然倒是生财的好机会啊,亦可以前往弓月城拜访裴兄。”

他朗声一笑:“君兄莫急,只要君兄能跨过玉门关,到得弓月城,我便能好好款待君兄,亦能保证君兄通商安全,发财致富。”

“东西突厥总有一天是要统一的,到时百年丝路便能重开,商路又是一番兴旺。”他的酒眸满是雄心勃勃。

而我在心中则有些哀叹,现在看来是只能靠做生意和搞西游记旅游的机会才好见见非珏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西域,我说我在秦中大乱前在西安也曾小住一段时间,想与他谈些西安的民俗风情,可是他却聊意缺缺,只淡淡说是走得时候太小,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日,我推掉一切应酬,只为了在织机厂接待非珏,他认真察看,不时提些问题,后来一下子订下了云锦,苏绣缎,杭绣缎各三千匹的订单,这不过是张中型订单,但我却心花怒放,生意生意,便是这样开始有来有往的嘛!

以后常常能看到你,也是一件好事啊,非珏,这与我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有时问他,他要这些绸缎可是要做生意,他哈哈大笑,满是豪气万千,睥睨天下地笑道:“不过是赏些家奴姬妾罢了,”他喝了一口茶,眼中放出一丝奇异的柔和光芒,笑道:“确然那云锦是单单给我那爱妻的,她十分喜欢绣品,在我眼中,也只有她配得起那云霞一般的云锦缎了。”

我的心抽痛起来,四周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然后我又以东道主自居,邀请他遍游江南各地美景,一幅花天酒地的败类模样,他微笑着答应了,那笑容高深莫测,我却没有去专研那笑容背后的真意,只是觉得我的世界插满欢乐的旗帜。

这一日,我们画舫游西湖,满面开阔的湖光山色,软山细水中,我为非珏解说着沿图景点,他则含笑而?

我称转身时假意掉下一根挂着玫瑰银牌的银链子,果然非珏检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眼神一阵恍惚。

我不由心花怒放,他可是认出来了?

他又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问我:“这东西方才从君兄身上坠下的,君兄怎么会有柔兰的饰物。”

然后他递给了我,我踟蹰地看着他,勉强地笑着:“这是一位故人相赠的珍宝,公子不觉得眼熟吗?”

他微微一笑:“如此做工粗糙之品,在弓月城的街市上,数以万计,确实有些眼熟,”他皱着英气勃勃的眉头:“君兄的故人是否故意欺玩君兄,君兄万万不必将之日日挂在身上,如此伪物,实在贻笑大方。”

我心中喝着苦酒,慢慢举手就要接来,这时舟身一个摇晃,我方趔趄,一只猿臂已将我扶住,我紧挨在他健壮的怀中,只觉得幸福无比,不由自主地反身抱住他,喃喃道:“非珏,你当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非珏却轻轻将我推开,眼中幽冷若深潭,不再有往昔的温存,甚至还有讶异和一丝淡淡的不快:“君兄说得,我可是一点也听不懂,倒是莫要再跌下湖去了。”

然后走入船舱,只余我一人独立舟头,迎风伤魂不已。

这几日我不理生意,不理孩子们的教育,粘着一个西域商人,吴越之地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被这异族男子给迷住了,想要用重金收留人家作男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非珏耳中,还是那里泛舟对他无礼,反正没几日非珏便前来辞行。

那一日,长亭送别,我无法不泪盈满眶,送上为他准备的吃用之物,他亦是镇定收下,身后的七名护卫流露着暧昧,为首的阿米尔看我的眼神深思。软轿中有一倩影,一双妙目似乎隔着帘子打量着我。

我勉强笑道:“这位定然是你口中的爱妻吧。”

非珏仰天长笑,酒瞳充满了因爱情而四射的光采:“她是我的眼睛。”

如此视若珍宝......

那么八年前的我又曾在你的心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呢?

我苦涩地对他说道:“裴兄,你可相信,如果因为时间和距离,改变了外貌,甚至没有了记忆,只要相爱的两个人,还是能互相认出对方,找到彼此失落的那颗心吗?”

非珏沉默了半晌,看我的目光有些迷惑,然后飞向那乘软轿中,释然道:“我信。”

却见他回过头来对我璨然笑着:“因为我已认出了我今生的爱人。”

我本欲说出口的满腔情意,瞬时化作一片灰烬,只能手中紧紧握着那根玫瑰银链子,隔着雾气看着他的目光追随着轿帘深情款款。

他微笑着,翻身上马,轻唤着:“我们出发了。

帘中的艳姝娇唤道:“是,夫君。”

十骑扬起了滚滚烟尘迷乱了我的眼,我的手颓然地松开,玫瑰银牌坠了下来,在我手上无力地摇荡着,犹如我的心。

齐放在我身我轻叹道:“主子......想开些,他本是练过无泪经的人,想是前尘往事皆不记得了。”

我的泪如泉涌,终于明白了原青舞为何会那样痛苦,而无法开解,一个女人也许可以忍受所爱移情别恋,贪欢寻新,可是却无法忍受他将自己完全遗忘了。

我在他的生命中竟然连过客的资格都没有了?

非珏,你教我如何能忘了你?

如何能忘了紫栖山庄五年的相知相怜相惜?

如何能忘记木槿湾旁,巧梳妆成的风流俏公子为博心爱的木丫头一顾,倒拿着诗集,朦胧吟叹?

如何能忘樱花林下的青玉案,那第一个拥抱,那第一个吻,那第一次的表白啊?

为何一切在你的心中已化为尘埃,甚至连驻足的机会也没有给我留下呢?

是啊,你的心中已经驻满了另一个窈窕身影,而我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长相,我就开始深深嫉妒起了她,她拥有了你全部的爱啊!

而这份爱是每一个女人所渴望的生命中最奢侈的东西,那种单纯而热烈的爱情,似鱼水不可相离,若花叶相连难分难舍.

这份爱情曾经完全属于过我。

这难道还是上天对我移情他人的惩罚吗?

我心痛地无法呼息,只是坐在野樱树下用袖子摭着脸任由热泪滚滚,根本听不进齐放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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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七章 试问卷帘人(四)

  我不由一阵口干舌燥,向来巧舌如簧的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齐放咳了一下,我赶紧站了起来,将我带来的几匹绸缎献于非珏眼前:“这是君记最新花样的样缎和一些销路比较好的绸样,请公子看看。”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惊艳,伸出双手扶着光滑的绵缎,却见左手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深可见骨,我一阵心痛,却又不好开口,却见他点头赞道,东庭的丝绸,果然当以江浙为冠哪!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微笑道:“而江浙一带又犹以君记为首。君家绸缎果然闻名天下。”

因为他的夸赞,我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听说公子带了内眷来,公子若喜欢,这几匹全当见面礼,就送与公子与......您的内眷吧。”

非珏口中说着不好意思,眼神却并未推辞,依然淡笑着,叫人收了起来。

我对他说道,我的织机厂里有更多的花样,若是有空,不如请他和夫人一起过来看看吧,我暗想到时叫悠悠或是那个漂亮老婆来作个陪,拉开非珏的那个内眷。

非珏的酒眸一转,摇头淡笑着:“多谢君老板美意,内子是东庭的苏南人氏,这次说是来采买些丝缎,不过是怛心她在宫.....弓月城里太闷,她又总说她的故乡如何美丽富庶,便陪她来看看,她的身子本不太好,不想出来之后才发现已有身孕了,虽是第二胎,不过我还是掂念着她的身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和长随过来看看便是了。

有人好像从头顶给我浇了一桶冰水,把我洒了个透心凉,花木槿啊花木槿,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已经八年的岁月了,你是如何天真啊。

不知我的笑容是否有点勉强,我点点头,说了些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恭喜话,撒鲁尔只是含笑,脸上隐隐有为人父的骄傲,后来再一交谈才知道,他共有三个妻子,姬妾无数,这次带过来的这个是最宠爱的那个妻子,至于子女都已经有二个儿子,四个女儿了。

然后他又感兴趣地问我有几房妻子和多少孩子,我干笑着说就一个凶得要命的老婆,一个皮大王的女儿,还有五房妾室。

他听了哈哈大笑:“曾听闻君老板为了一个红舞伎,曾经化二十万两银两,今天相见,果然是江南雅人啊。”

我实在不想同初恋情人谈论我在风月场上如何荒唐,又干笑着虚应了几句,便扯开话题,问他为何汉话如此流利,他笑答道:“我母乃是突厥贵族,父亲却是汉人,从小是在西安长大的,秦中大乱前便随母亲迁回了突厥。”

我的心神一黯,果然如此,面上却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道兄台的汉语如此流利,冒眛地请教兄台汉地与突厥贵姓啊?”

我的突厥名字乃是阿史那撒鲁尔,至于汉名嘛,”他的手指微微敲了一阵樱桃木的茶几面,微微一笑:“姓裴名珏。”

我摇头晃头一阵:“阿史那,原来裴公子乃是出自突厥十大家族之首啊,幸会幸会。”

在上菜前,我又问了些西域的风俗,假意有心想开拓西域商路,没想到非珏很感兴趣,看样子每个做帝王的都对国民生计,经商贸易很关心,上菜后两人谈得很投机,我叹道:“可惜现在东庭依然战火连绵,西域封锁了,不然倒是生财的好机会啊,亦可以前往弓月城拜访裴兄。”

他朗声一笑:“君兄莫急,只要君兄能跨过玉门关,到得弓月城,我便能好好款待君兄,亦能保证君兄通商安全,发财致富。”

“东西突厥总有一天是要统一的,到时百年丝路便能重开,商路又是一番兴旺。”他的酒眸满是雄心勃勃。

而我在心中则有些哀叹,现在看来是只能靠做生意和搞西游记旅游的机会才好见见非珏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西域,我说我在秦中大乱前在西安也曾小住一段时间,想与他谈些西安的民俗风情,可是他却聊意缺缺,只淡淡说是走得时候太小,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日,我推掉一切应酬,只为了在织机厂接待非珏,他认真察看,不时提些问题,后来一下子订下了云锦,苏绣缎,杭绣缎各三千匹的订单,这不过是张中型订单,但我却心花怒放,生意生意,便是这样开始有来有往的嘛!

以后常常能看到你,也是一件好事啊,非珏,这与我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有时问他,他要这些绸缎可是要做生意,他哈哈大笑,满是豪气万千,睥睨天下地笑道:“不过是赏些家奴姬妾罢了,”他喝了一口茶,眼中放出一丝奇异的柔和光芒,笑道:“确然那云锦是单单给我那爱妻的,她十分喜欢绣品,在我眼中,也只有她配得起那云霞一般的云锦缎了。”

我的心抽痛起来,四周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然后我又以东道主自居,邀请他遍游江南各地美景,一幅花天酒地的败类模样,他微笑着答应了,那笑容高深莫测,我却没有去专研那笑容背后的真意,只是觉得我的世界插满欢乐的旗帜。

这一日,我们画舫游西湖,满面开阔的湖光山色,软山细水中,我为非珏解说着沿图景点,他则含笑而?

我称转身时假意掉下一根挂着玫瑰银牌的银链子,果然非珏检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眼神一阵恍惚。

我不由心花怒放,他可是认出来了?

他又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问我:“这东西方才从君兄身上坠下的,君兄怎么会有柔兰的饰物。”

然后他递给了我,我踟蹰地看着他,勉强地笑着:“这是一位故人相赠的珍宝,公子不觉得眼熟吗?”

他微微一笑:“如此做工粗糙之品,在弓月城的街市上,数以万计,确实有些眼熟,”他皱着英气勃勃的眉头:“君兄的故人是否故意欺玩君兄,君兄万万不必将之日日挂在身上,如此伪物,实在贻笑大方。”

我心中喝着苦酒,慢慢举手就要接来,这时舟身一个摇晃,我方趔趄,一只猿臂已将我扶住,我紧挨在他健壮的怀中,只觉得幸福无比,不由自主地反身抱住他,喃喃道:“非珏,你当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非珏却轻轻将我推开,眼中幽冷若深潭,不再有往昔的温存,甚至还有讶异和一丝淡淡的不快:“君兄说得,我可是一点也听不懂,倒是莫要再跌下湖去了。”

然后走入船舱,只余我一人独立舟头,迎风伤魂不已。

这几日我不理生意,不理孩子们的教育,粘着一个西域商人,吴越之地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被这异族男子给迷住了,想要用重金收留人家作男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非珏耳中,还是那里泛舟对他无礼,反正没几日非珏便前来辞行。

那一日,长亭送别,我无法不泪盈满眶,送上为他准备的吃用之物,他亦是镇定收下,身后的七名护卫流露着暧昧,为首的阿米尔看我的眼神深思。软轿中有一倩影,一双妙目似乎隔着帘子打量着我。

我勉强笑道:“这位定然是你口中的爱妻吧。”

非珏仰天长笑,酒瞳充满了因爱情而四射的光采:“她是我的眼睛。”

如此视若珍宝......

那么八年前的我又曾在你的心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呢?

我苦涩地对他说道:“裴兄,你可相信,如果因为时间和距离,改变了外貌,甚至没有了记忆,只要相爱的两个人,还是能互相认出对方,找到彼此失落的那颗心吗?”

非珏沉默了半晌,看我的目光有些迷惑,然后飞向那乘软轿中,释然道:“我信。”

却见他回过头来对我璨然笑着:“因为我已认出了我今生的爱人。”

我本欲说出口的满腔情意,瞬时化作一片灰烬,只能手中紧紧握着那根玫瑰银链子,隔着雾气看着他的目光追随着轿帘深情款款。

他微笑着,翻身上马,轻唤着:“我们出发了。

帘中的艳姝娇唤道:“是,夫君。”

十骑扬起了滚滚烟尘迷乱了我的眼,我的手颓然地松开,玫瑰银牌坠了下来,在我手上无力地摇荡着,犹如我的心。

齐放在我身我轻叹道:“主子......想开些,他本是练过无泪经的人,想是前尘往事皆不记得了。”

我的泪如泉涌,终于明白了原青舞为何会那样痛苦,而无法开解,一个女人也许可以忍受所爱移情别恋,贪欢寻新,可是却无法忍受他将自己完全遗忘了。

我在他的生命中竟然连过客的资格都没有了?

非珏,你教我如何能忘了你?

如何能忘了紫栖山庄五年的相知相怜相惜?

如何能忘记木槿湾旁,巧梳妆成的风流俏公子为博心爱的木丫头一顾,倒拿着诗集,朦胧吟叹?

如何能忘樱花林下的青玉案,那第一个拥抱,那第一个吻,那第一次的表白啊?

为何一切在你的心中已化为尘埃,甚至连驻足的机会也没有给我留下呢?

是啊,你的心中已经驻满了另一个窈窕身影,而我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长相,我就开始深深嫉妒起了她,她拥有了你全部的爱啊!

而这份爱是每一个女人所渴望的生命中最奢侈的东西,那种单纯而热烈的爱情,似鱼水不可相离,若花叶相连难分难舍.

这份爱情曾经完全属于过我。

这难道还是上天对我移情他人的惩罚吗?

我心痛地无法呼息,只是坐在野樱树下用袖子摭着脸任由热泪滚滚,根本听不进齐放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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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5: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八章 花心似我心(一)

  同所有的失恋人群一样,我开始了很没用的借酒消愁,齐放本来想管,后来发现我用来喝的酒皆来自库存,是段月容专门为我配的米酒,度数极低,便苦笑着由着我发疯,我把生意都交给了孟寅和齐放,对外称病。

那个京口差点被我的马车撞死的豆子,倒是很有心的天天跑来看看我,嘴上不说什么,眼睛里充满怛心,他坚持要来照顾我,可是太子和夕颜却很喜欢他,就把他硬拉了去,却被我发现他在给我的米酒里兑水。

难怪哪,我就说我怎么晚上还是睡不着,脑中只有灿烂的樱花雨,只有那红发少年,他的青玉案......

我醒也罢,醉也罢,口里反来复去就是那首青玉案,头一遭忽然觉得原来赵孟林先生说的只有三十岁的寿命也是挺长的,我已经这样畸形的生活了七八年,而我又要这样地生活下去多少年呢?

每到夜晚,又在猜测,现在躺在非珏身边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呢?是那个娇俏的身影吗,他的手又是如何在她如玉的身上游走,而她又是如何享受他的宠幸呢?

然后又何其怨恨,永业三年那年中秋,他为何要错带我到月桂园呢?那样我还可以美好的回忆我同非珏的第一次,不像现在,每每想起我那莫名其妙而尴尬失去的初夜,眼前便全是段月容那坏小子的紫瞳。

每到夜晚,我“醉”卧在贵妃踏上,窗棂前的玉钩下,往事与现实,在眼前纵横交错,加上这样残酷的幻想来碾压着,不由魂断神伤,泪流满面。

我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六七日,这一日正午,又宿醉醒了过来,到处找酒坛子,好不容易摸到一个,刚喝了一口,却听有人拼命敲我的门,我懒洋洋地应着:“有事儿找小放和孟先生。”

外面传来夕颜的声音:“爹爹开门。”

我跌跌撞撞地打开了门,一个小身影猛地冲进来,抱着我哽咽道:“爹爹可醒过来了,夕颜想死爹爹了。”

我的头发披着,脸也没梳洗,被小丫头给撞得一屁股地坐在地上,我爬将起来,无语地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将她抱在怀里,小丫头单眼皮的大眼睛又黑又圆,看着我泫然欲泣:“爹爹这是怎么了?可是娘娘欺侮爹爹了?”

我看着她,微笑着摇摇头,她仰起小脸:“爹爹告诉夕颜,谁欺侮爹爹,夕颜帮爹爹去打他,打到他给爹爹求饶为止。”

“对啊!打死他!”忽地又有好几个小声音传了过来,却见几十个小脑袋长在门边,原来都是我的义子女们,一个个渐渐地大着胆子,来到我的身边:“先生受了谁的欺侮,我们帮先生去打还他。”

轩辕翼和豆子走在最后面,轩辕翼先皱着眉头:“表叔可好?”

一双双小眼睛盯着我,满怀忐忑不安,却如同一道道阳光照进我的心中,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我慢慢站起身上,摸上几个孩子的脑袋,慢吞吞道:“滥用暴力是不对的。”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今儿个大伙不是应该读论语吗?”

孩子们很有默契地对着我嘿嘿傻笑,打着马虎眼,我笑道:“后院的樱树开了吧......今天我们一起去赏樱。”

众孩儿欢呼,跟着夕颜去后边的樱园等我了。

小玉帮着我略微梳洗了一下,来到樱园,阳光直射进我的眼,我微微挡了一挡,眼睛不由迷了起来,手上却意外地飘来一片樱花瓣。

“木丫头,我记得你就是在这种叫樱花的树下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吧!”

我恍惚中,夕颜的大叫传来:“黄川,你耍赖,这个不算。

“你自个抓不住小鸡,倒要赖我,要不咱俩换换,我来做老鹰!”

“不要。”

孩童的戏语传来,夕颜他们在樱花下玩老鹰捉小鸡,这回夕颜扮个“老鹰”,轩辕翼做只“老母鸡”,后面是长串长串的“小鸡”。

春风香软怡人地挟带着樱花的芬芳,拂向我的脸颊,如一双多情温柔的手,多好的春光啊。

“主子的气色好多了。”小放走到我的身边,对我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樱花对他说道:“小放,今年的樱花开得真好!”

“是,主子。”

“小放,非珏不记得我了,我总觉得不甘心,”我沉沉说道,齐放也在我身边沉默着。

我抬手摘下一朵樱花,长长一叹:“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永业三年那场大乱,多少人妻离子散,现在他不但活着,而且活得那么好,老天爷总算待我也不薄啊。”

“主子终于想开了?”我侧过身来,齐放正在阳光下对我微笑,眼中闪着惊喜。

我的心中不知为何一阵轻松,也释怀地笑着:“所以,他虽不记得我了,只要这几年过得好,我也觉得是件好事,为他感到开心。”

“小放,我们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弓月城看看,听说非珏把他的王庭建设得得是富强繁荣。”我张开双臂,迎着阳光深深吸了一口这香香的樱花雨,伸了个懒腰,背负在身后:“我一直想倒些波斯地毯和印度的香料到中原来卖啊。”

“还是主子的点子好。”齐放的声音越来越开朗,然后疑惑道:“何为印度?”

“哦!又名身毒,”我嘿嘿干笑着,齐放领悟地点点头。

“还有大食帝国的珠宝,什么时候百年丝路若真能在非珏的手上重开,咱们就狠狠地从非珏手上赚他一笔,也当我报一个大仇吧,咱们君记又有一番兴旺的景象,其实也不错。”

我与齐放越谈越开心,一扫几天来的忧郁。

嗯!果然女性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这样才不会为情事过份的左右自己的心绪啊!

这时孟寅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后面跟着春来,朱英,沿歌还有在帐房实习的元霄。

“爷,您可总算醒啦!”大伙都是一脸兴冲冲,连一向酒意朦胧的朱英也红着鼻子呵呵笑着:“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我的心中一阵过意不去,向他们一躬到底:“莫问让大家担心了,真对不起!”

这时,一阵响亮而凄切的哭声传来,把众男儿和我都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我那些娇滴滴的姬妾们,人人玉手捏着条娟子,抹着描绘精细的眼睛向我扑来:“爷啊,您可总算出门啦,把奴给想死了。”

我立刻被一群老婆围着,身边的齐放和孟寅都被迫挤了出去,我嘿嘿傻笑着,安慰着几句让娘子们受累了等等,然后我的姬妾们就拉着我看她们的新衣衫,忽然灵机一动,伸向孟寅:“小孟,那个玉装楼的新衣出来了没。”

孟寅大声说道:“小的就是想回爷,最新一匹的衣衫出来了,想让您看看。”

我哈哈笑道:“把所有的新衣衫拿来,今儿我要搞一个时装秀。”

我的各位娘子穿上新裁的衣衫,随着丝管弦乐,踩着节奏飘然行走间,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神情一下子变成了惊艳。

第二天,我到铺子里,设计了一个小形梯形舞台,找了个能工巧匠作了起来,我对孟寅说:“以后凡有新衣上市,都给最各府太太小姐们发贴子,请他们到玉装楼来看时装秀,顺便也向他们我们玉人堂中最新发布的胭脂水粉。”

“这个主意甚好!”孟寅笑道:“爷可是想请些姑娘做试衣人。”

我笑笑:“不必了,试验阶段,我家里那几房闲着没事干的婆娘即可。”

“玉装楼时装秀”在瓜洲第一次举办后,获得了巨大订单,成了一条大新闻,原来只请夫人小姐前来观看,没想到很多男性慕名陪着家眷前来,以张之严为首,于是我又索性又开了男士时装秀,主要由齐放,沿歌,春来他们负责,夫人小姐们看的时候,男顾客可以为自己选男装。

玉装楼成衣铺子的生意空前地火起来,我正式招聘男女模特,这一日又一场服装秀彩排,我坐在台下,手上两个八字,不停地比着角度,让各位模特注意走步路线。

这时齐放面色不霁走进我身旁说道:“主子,琼芳小筑派人来传话,说是有人硬说是悠悠姑娘的仰慕者,定要相见,姑娘不见,那个公子仗着人多,硬是带着随侍创了进去。”

我的脸冷了下来,“报了我的名号没有?”

“报了,但是没用,来人传话说是那伙人马像是西北来的土财主,不识君爷的名片,”齐放看了看我:“主子精神不济,还是先歇着,这事我去就行了。”

“已经有人抢走了我喜欢的男人。”我一脚蹬在一个椅子上,一幅土匪样,众人看着目瞪口呆,我眯着因连日熬夜准备时装秀而有些肿的眼睛:“现在竟然还要来抢我的女人。”

众的下巴不但掉得更低,还发出一阵惊叹,我又说道:“小放给我十分钟,小玉替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琼芳小筑。”

我想了想,让小玉给我穿上最新出品的银素红织锦服,头上压着掐金丝纱冠,打扮得像只孔雀,就连沿歌这小子看着我眼中都有丝惊艳。

哼!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我可是东南一带有名有利有钱有势有才又极之好色的君莫问大老板啊!

不管怎么样,我已决定要好好振作起来,我有一大堆生意要管,一大帮孩子得照顾,一大群老婆小妾要养,当然还有一大堆帐要付,债务也是生活的动力,首先从打败我男性情敌开始。

哼!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敢在我花木槿,呃!不,君莫问最失意的时候来挑衅我,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和四名长随雄纠纠,气昂昂地踏入琼芳小筑,来到中庭梅苑,只见一道欣长的白影,如明月霁光,鹤立鸡群地站在几个人中间,正站在刚冒出绿芽的腊梅树下,扶枝凝望,旁边站着满脸痴迷的悠悠。

我脚生了根,彻底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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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6: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花心似我心(二)

  有一种人,无论他穿什么衣服,无论他出现在什么场合,无论他的境遇再落迫,他只要一出现在人群,就如同一道彩虹,划过天际,不由自主地成为人群的焦点。

当年我刚满十五岁,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惊艳和嗟叹,又如潮水般涌来,这将近十年里,除了在梦中偶而相见,我刻意地不去想,不去念,以至于我几乎忘记了他那惊为天人的容颜和气质,然而有些东西,欲是禁之,却反扑更盛。

我看着他面带微笑,优雅地拿着一把小银剪,剪下梅树的侧枝,然后微侧身对着红着脸的悠悠说道:“梅树易活,但姑娘最好是命家人时时修剪侧枝,那花枝方能更盛。”

悠悠柔声说是,他便含笑问道:“看样子你家君爷很喜欢梅花啊?”

“正是,君爷酷好梅花,他的府邸,就在富村大街,离此处不远,听说亦是种满种梅树.......。”悠悠娇柔地说着,看到我的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脸更红了,神色也有些慌张,她身边的白影也转了过来。

岁月在他身上带走了少年时代那青涩的倔强之气,却又给他增添了一个男人的一丝阳刚和英气,那绝世的容颜更加出众。

于是再一次的,春晓之花在我眼前绽放,中秋之月悄然露颜,四周雅乐轻奏,仙雀环飞,浑浑然间,我的三魂七魄似已被夺去了一半.......

哦!不.......

这一次我还很没用地看到了灿烂的烟花在他背后开放。

我曾经无数次排练着看到他时应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这一刻,我却只能定定地看着他。

他出尘的笑容骤然消失,深不可测的目光绞着我许久许久,久到我以为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然后他对我笑了,那种熟悉的笑容,好像就在昨天,他常常抢过梳子,逼我乖乖坐在梳妆境前,为我梳发时的柔笑,在可怕的暗宫,那一笑令我重生勇气,那一笑令我丢盔弃甲......

我闭上了眼,再又睁开,恢复了自信,上前一步,拿着玉骨扇,向他抱拳道:“在下君莫问,不知这位雅人高姓大名,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我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的眼神一凝,然后快步向我走来,那样快,快得我的心脏要跳出来,快得我直想抱头鼠蹿。

然而他来到近前,却嘎然止步,收了笑容,凤目隐着激动,然后转瞬消失,如古井幽潭,深不见底,然后在那里微微侧着头,凝视着我。

这个样子......就好像以前在赏心阁,他在花梨木大书桌前写诗作画,我一旁研磨伺候,偶尔打了个哈欠,不小心碰翻了青玉荷叶水丞,水丞轻轻落到卧狮砚里,一滴墨汁溅到他的手背上。

他一向是个宽厚的主子,我知道他不会为了这个责打我,于是我嘿嘿傻笑着,拿绢子去拭他手上墨汁,奈何那乌黑却越擦越多,他那本来与纸一色的手背上一片墨迹,我着急了起来,他那时也是微微侧头,这样平静地凝视着我,凤目中有丝拿我没办法的笑意,然后疾如闪电般地用笔尖在我的脸上画了几笔,我轻叫出声,他在那里却弯起嘴角,素辉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拍手道:“木丫头成大花猫了。”

西枫苑的一点一滴像是深埋泥土中的绿芽,我以为战火早已烧尽了花木槿的一切,包括她隐埋于心底的那不为人知的这一点绿色,如今倚芳小筑骤然出现的这道明月霁光却一下子射入我的灵魂,打开了那多年封闭心门的沉沉腐锁,于是那点绿色在瓜洲香软的春风中蓬勃生长,又如雾气慢慢地凝成百川大海,汹涌地冲击着我本已脆弱的心门。

我慢慢放下我的手,垂下了眼敛,努力隐去眼中的雾气,掩手的长袖遮住了我不停颤抖着的身躯。

许久,头顶的原非白对我一抱拳说道:“西安原非白,久闻悠悠姑娘技艺超群,特来拜会,恕原某唐突,下人无礼,望请恕罪。”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努力抑制着什么,语速也很慢,却字字珠玑。

“原非白?”我抬起头,努力装出惊讶万分的神情:“莫非阁下是秦中原氏三公子,天下闻名的踏雪公子,亲临寒舍?”

他的凤目潋滟,微勾嘴角,点头正要开口。

这时外面传来打斗之声,齐放在我耳边说道:“沿歌沉不住气,打起来了。”

我赶紧赶过去,却见沿歌正同一个俊秀青年过招。

唉!这个青年很面善哪。

却听有人暴喝:“素辉快住手。”

啊!这个面颊光滑,清秀朝气的青年竟然是当年的小青春豆素辉?

我再仔细一看,还真有当年小青春豆的几分味道,哟!不过真没想到咱们家素辉现在长这么漂亮了,我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嘴角,却见对面一个独臂英雄目光一闪,绞在我身上。

韦虎也来了,看来这个原非白来意不善啊,这时忽然一股熟悉的龙涎香真冲脑门,一转身,惊觉原非白已在我身边,目光深幽地探视着我,我急急地向前一步,高声叫道:“沿歌住手。”

沿歌退出圈外,素来温不经心的小脸上满是不甘,冷哼道:“臭小子,敢欺侮到我们江南君家的头上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先生是何许人也。”

我上前拉了拉沿歌,扯出一丝笑容:“这位小英雄乃是踏雪公子的随从,沿歌莫要鲁莽。”

我恢复了懦雅,一回头,唉!原非白这小子怎么又贴着我?

我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笑道:“公子见笑了,这是我的弟子沿歌,向来无礼,还望公子和这位小爷雅量,莫要见怪才是。”

素辉正呆呆地看着我,双眼有些激动,我对他微微一笑,回头对沿歌说道:“沿歌,可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天下四大公子吗?这位便是四公子之首的踏雪公子,公子前来你悠悠姐处讨教理乐,乃是我君莫问的光荣,你还不向公子和这位小爷道歉?”

沿歌看了原非白,就立刻一呆,乖乖地上前对原非白请罪,非白与我又客套一番

这时天已近中午,现在送客有些不近情理,而且还是闻名天下的踏雪公子来访,我又是以江南雅人自居的君莫问,讲不定进西安做生意还要靠原非白啊。

我伸出我的“玉手”,礼貌地向内让,银素红的云锦宽袍袖迎风一扬,金丝银线在阳光下甚是耀眼,我敏感地捕捉到所有人的眼中都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我微侧身,腰间两侧玉带銙钩上的玛瑙折技花佩串发出悦耳的作响,一派富贵风流。

我自如一笑:“莫问慕踏雪公子久矣,请公子进小筑一叙何如?”

非白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不知是认出了我,因而笑我装模作样,还是在心中笑话我这个暴发户,他也撩起瑞锦纹的白袍低声道:“多谢君老板的赏宴。”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包括熟人素辉和韦虎,原非白总共带了八个人,个个步履骄健,我注意到这几人中竟然还有一个以前守门的那两个冷面侍卫中的一人,好像叫吴如涂吧,我心中一动。

悠悠过来,向我和原非白敬了一杯酒,从她看着原非白的眼神,我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花木槿和花锦绣。

最近我的探子传来西安的消息,好像锦绣为原青江生的儿子非流快两岁了吧,夫人的女儿前年夭折了,因为连家失势,这几年连原氏渐渐失宠,原青江宠爱锦绣之势有加,不知非白在其中有没有动过手脚,而我的宋二哥在原家打回西安的第二年娶了原非烟,入赘原家,成为了原青江的左膀右臂,与我的妹妹花锦绣却不知何时开始水活不容,原家表面上雄霸西北,可是内部的势力却是三分,奉定明里暗里都支持着锦绣,主张原青江立原非流为原氏世子,原非清兄妹同宋二哥同心,战果累累,最后一股势力也是看似最弱的就是眼前这位,明明在暗宫里软禁了三年,不但拒婚被原青江厉声斥责,在暗宫里试图出逃数次,被抓回后施以严酷的家法,身边仅有一个韩修竹却依然在原家的明枪暗箭中挺过来的原家第三子。

表面上龙章凤姿般的天人,谈笑间看似洁瑜无瑕,细雪无声,可又有几人知道在骨子里偏又如同其父一样固执得近乎疯狂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就在非珏造访一个月后再度出现我在我的生命中,他到底想干什么?

谁在咳嗽,原来是齐放在我旁边提醒,我放眼场中,悠悠想为我们献舞。

悠悠是姑苏勾栏的一支奇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她在舞乐上确有造诣,传说当时有旧宫人甘四娘为教仿舞乐头领,亦是悠悠的舞技老师,曾赞曰,悠悠的一支风荷舞比之宫中流行的莲池乐,毫不逊色。

这小丫头精得很,到我认识她到现在,她只主动献过三次舞,第一次是自己的初夜竟价日,结果引来了我这个风月场上的冤大头,第二次是张之严到来之日,这算是第三次,原非白的这张脸还真好使。

我当然笑着说好,没想到悠悠羞答答地用着甜软的苏州话要求原非白为其弹一曲伴奏。

嗬!我暗叹一声,表面上自然是责怪悠悠这个要求过分,看向原非白,他果然含笑答应了。

我命人摆上香案,递上净手之物,悠悠便取了一张我为她买的古琴。

原非白素手勾起琴弦,调试了一下,点头赞道:“好琴。\"

是啊!这张琴在殷氏的氓山琴行里据说也算是镇店之宝了,殷老板看在我送给我“最心爱”的小妾的份上才让渡给我的,还特地让他的大掌柜化了半天时间为我讲述这具古琴的故事,就怕我这个“粗人”不知道这具古琴的价值。

当然我这个小妾是先心甘情愿看上了他,然后我设计让殷老板在我家花园作客时偶遇一佳人,当场如中电击,然后两人一见钟情,不过我还是化了好多雪白雪白的银子啊。

他纤手一扬,弹了一曲时下流行的眼儿媚,悠悠的小蛮腰拧开,长袖一挥,舞开了去,樱唇微启唱道:我有一枝花,斟我些儿酒。唯愿花心似我心,岁岁长相守。满满泛金杯。重把花来嗅。不愿花枝在我旁,付与他人手。

这首词是我写在花西诗集里的一首卜算子,悠悠今日特地挑了这首花西诗集里的词来唱也可谓用心良苦,她满怀情意地看着原非白,然而原非白目光波澜不兴,却在唱道岁岁长相守时向我瞟来,我详装陶醉,尽量自然地移开我的目光,放眼中场,暗自坐如针扎。

原非白按着悠悠舞技和速度调整着自己的音律,一首眼儿媚给他连弹跳音,别是一番风情,悠悠舞姿越是奔放,一串流水音后,一曲终了。

我们鼓着掌,悠悠云鬓稍乱,满面潮红:“能得踏雪公子琴音相和,悠悠今生无憾了。”

非白嘴角微勾:“姑娘谬赞,姑娘的舞技精湛超群,当是墨隐同家人饱了眼福。”

我正在脑中不由自主地计算着开个歌舞坊的投入支出与产出,盈利周期等等,忽得一人在垂花门边大力鼓掌:“本太守也算饱了眼福和耳福了。”

众人转头望去,却见一人正值三十壮年,身穿宝蓝缎袄,头带乌纱冠,冠上正镶着一块翡翠凝碧,足登羊皮小靴,腰跨比阿宝剑,面如满月,山羊络腮胡修剪得极是得体,双目正如炬地望向原非白。

我赶紧站了起来,出门相迎:“莫问见过太守,大哥怎地也不通报,小弟也好去迎接才是。”

张之严对我虚扶一把,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刚才一番瑶池歌舞,怎生忍心打断。”

我正要介绍,张之严笑着一摆手,向原非白笑道:“天下闻名的踏雪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张之严今日有福了。”

原非白深施一礼:“见过太守,曲曲薄技,实在有辱清听。”

“唉!过谦了,过谦了,三公子的琴艺闻名天下,今日听来真如天籁入耳,实乃吟风三生有幸。”

张之严朗笑一番:“与令尊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候爷身体一向可好?”

“家父身体尚可,多谢太守挂心。”

三人重新回到屋中,坐了一会儿,又聊了些风花雪月,倒也聊得很是投机,活题渐渐移到时政上来,张之严打了一个哈欠,看了我一眼:“不行了,年纪大了,一个下午就乏了。”

然后就跳下椅子要走。我暗笑,这个张之严,又是天下免谈,但转念又醒悟过来,原非白此次来江南恐怕是来游说张之严的,而要打动张之严,必从周遭密友家人开始,而君莫问此人,既是贪利的商人,又是出了名的贪花好色,故尔便打算从君莫问身上着手,于是便从其宠姬悠悠开刀。

我又一想,可是原非白刚才看我的样子,分明没有特别的震憾,惊诧,可见他是有备而来,那怎么可能,都七八年了,他若要来,早便来了,为何要等到现在呢,是谁给了他这个消息呢?

想起以前他能掌握我的一举一动,连我在非珏那里的情诗都能一首不拉地抄下来,是了,他定是在非珏那里安插了人手,定是我前一阵同非珏过往甚密,引得他的注意,他是何其聪明的人,定是发现我可能还在人世的消息吧!

唉!我暗自懊悔不已,女人果然一碰到情事就盲目得紧,我好歹也是东南有名的商人啊,这么多年来,还是载在非珏手中。

一边暗叹着,一边送别了张之严,原非白也起身告辞了,我求之不得。

他深深看了我几眼,对我微微一笑:“君老板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面上淡笑如初,心跳如鼓:“哦?何人,君某的荣幸啊。”

他张口欲言,却又闭上嘴,俐落地跳上了峻马,我心中一动,他的脚终于全好了吗?

他在马上向我拱手道:“今日多谢君老板款待,来日定要请君老板来别苑一叙。”

“君某定然前来回访踏雪公子,公子走好。”望着他渐行渐远,心中盘算着这次一定要亲自解送南部的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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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5: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章 花心似我心(三)

  连日来,我窝在家中,段月容来信,说是最近战事吃紧,可能还要几百万白银,和一些伤药,我一想,也对,南诏那边打仗就伤重过多,天气已经热起来,而且南诏那边多是障毒之地,夏季犹胜,很容易引起瘟役,是要早做准备,于是我想办法在这几天给他湊个一二百万量银子,我库存里的CASH FLOW可能有五十万两吧。

我和孟寅,两个人正在调动银量,窗外夕颜又拉着轩辕翼,玩纸飞机呼啸而过,然后停在外面玩打木仗游戏。

这小丫头,越来越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了,有空要好好教教她关于女孩子方面的容工淑德,算了还是让段月容来吧,他家里妻妾成群的,也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我对着窗外喊了一声:“夕颜,爹爹在看帐,到别处玩去。”

夕颜大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孩童之声渐消,想是到别处去了。

等到我和孟寅出来时,天已经下午了,我伸了个懒腰:“小孟,一起用个饭吧。”

孟寅温驯地垂下眼敛:“是,主子。”

我和孟寅吃着饭,便问起齐放:“夕颜在何处。”

“同表少爷打累了,都歇午觉了。”

我笑问:“谁赢了?”

“小姐同少爷共打了八场方阵游戏,两人各带十名学员,赢了四场,平局。”

我夹了筷扬州干丝到孟寅碗里,他诺诺惶恐,现在好多了,以前我第一次给他夹了个狮子头,他立刻吓得给我跪了大半天,可能以为我赐毒药给他呢。

“最近原三公子可有什么举动?”

“只是频频出入太守府,小人打听到,踏雪公子,现在不但是是东吴社交场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且亦是各家夫人心中的红人。”

“哦?此话怎讲?”

“天下盛传踏雪公子与花西夫人的情事,永业六年,踏雪公子曾经纳过一妾,生过一子,至今踏雪公子仍然单身,故尔各家夫人都想把自家的女儿嫁给踏雪公子。”

我没有说话,只是吃完了饭,让孟寅回去休息。

我口中无波地齐放说道:“你最近去见素辉和韦虎了吗?

齐放垂首道:“素辉和韦虎前几日是来套过小人的话,不过小人什么也没有说,他们二人还请小人安排与你见个面,小人没有同意。”

我点头道:“小放做得对,过去得已经过去了,以后莫要同他多做交往。”

齐放称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件事要回主子,隔壁钱园好像是易主了,钱员外携家眷回苏北老家了。”

“哦!新易主的是何人啊?”

“还不清楚,隔壁的家奴说是本地一个大财主。”

我没有放在心上,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去小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太阳微微西斜,暑意渐消,我便信步到我的后花园一游,一路上,问珠湖的荷花开得正盛,这湖的名字还是段月容取的,定要将我和他的名字加在其中,我以为其心可诛也,不过也就一个名字,我也就随他了。

我走到湖心亭里小坐了一会儿,看着碧叶连天,清风飘过,千万朵荷花仿佛是含羞的少女,低下头,露出粉嫩的脖颈,几只野鸭鸳鸯嘎嘎叫着,扑腾着翅膀游戏于荷叶间,青蛙扑通一声从荷叶上跳入水中,不由忽地想起那年六月,一袭白衣的少年,指着一幅盛莲鸭戏图,笑问我:“你可看到了你?”

.......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地传来,我惊问何人,齐放说道:“是各位夫人在玩捉猫猫,差丫头来邀您同玩。”

我欣然前往,我在岳阳山贼手上救下的芍儿娇笑着过来递上红绡纱巾,帮我系上,于是我一路东扑西挡,耳边一片莺莺燕燕的笑声,脂粉扑鼻,我连打了两个喷嚏,周围忽然没了声音?

我嘿嘿一阵笑:“你们好坏啊,有言在先,我捉到谁,今晚谁就陪我共度良宵啊,哈哈!”

我的兴趣大增,猛然捉到一片衣角,却听到耳边传来齐放的声音:“君爷!这......。”

“别说!”我笑道:“让我来猜猜这是哪位爱妾啊!”

嗯?!我这位爱妾的手臂很健壮啊!

啊!定是擅弹琵琶的敏卿,六年前曾是扬州头牌的敏卿,身染重疾,被老鸨扔在街头,被我发现了,后来慢慢医治好了,我这才发现她的琵琶真堪比昭君。

嗯,一定是的,不过,敏卿的胸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那么硬啊!

唉!不对不对,我拉下纱巾,一张夜夜梦中相见的天人之颜,正似笑非笑地近在眼前,同我鼻对鼻,眼对眼......

我啊地一声尖叫,然后很没有形象地摔倒在地。

萝卜手指对着他乱颤:“你......你.......。”

原非白对我微笑不语,眼中竟然对我的极度惊吓有着一丝得意,一丝窃喜,看着我又有着一丝恍惚,齐放的声音慢吞吞道:“主子,小人刚刚才查清,隔壁本是由本地的麻油世家张老爷买下了,后来让度给原三公子了,今天原公子刚刚搬来。”

赶过来的沿歌努力憋着笑,春来有些发呆,齐放板着脸过来扶起我:“主子没摔着吧。”

“摔你个头。”我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沉着脸道:“有话不早说。”

齐放乖乖低着头受了我这个毛栗子,脸上分明带着一丝浅笑。

怎么人人都很高兴我被原非白恶整?

我拍拍身上的青草,手一伸,齐放立刻递过来我那柄玉骨扇,我哗一下子打开,风流倜傥地摇了摇,咳了一声:“踏雪公子,虽然君某仰慕公子久矣,而且又极之荣幸地作了您的邻居,但是这么着不打声招呼地翻墙过来,实在不雅啊,而且君某府上侍卫众多,万一造成什么误会,君某如何对公子交待啊?”

齐放正要开口,原非白一摆手,对我含笑道:“君老板冤枉,请看!”

他一指某处断墙:“今日刚搬来,信步游了园子,却发现一处断墙,我以为穿过去乃是钱园的另一处花园,却不想误入了君老板的园子,还不巧打搅了君老板的......雅兴。”

“小人正要禀报,这墙本是钱老爷家养的那只恶犬所刨的,前二天雨大了些,莫名其妙的倒了,小人正想报主子,不巧原公子就误入也。”齐放报说。

 还真是有可能的,原来钱老板爱犬如命,我的府上也养了一条狗,有一次钱园的一条大狗竟然趴了个大洞,偷偷跑过来勾引我家的母狗,结果还把大胆前往摸毛的夕颜给咬伤了,于是我想尽办法让钱老板搬家......

我无语地看看他,又木然地看看原非白,心想你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也会误入别人的园子,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把我的头给你。

我清了清嗓子:“既然公子前来,倒也省了我遣家人去请,今日暑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请公子来我家做客吧。”

原非白满面微笑,轻声道:“那就叨唠了。”

嘿!你还真不客气,我微转身正要向他介绍我的姬妾们:“这是莫问的家眷,见笑于公......公子了。”


却见我的姬妾和家仆除了齐放,一个个满面潮红,目光痴迷,根本不理我君莫问,倒好像原非白是主子似的,丢尽了我的脸。

我咳了一声,没人理我,我又咳了一声,还是没人理我,嘿!

齐放大声道:“备宴。”

众人回过神来,心虚地看向我,我心中忿忿不平,口中却淡笑着一一介绍。

“爹爹!”一个中气十足的童女声传来,我回过头,我那刚睡醒的大宝贝,咧着个大笑脸,骑着我帮她定做的童车冲了过来,看到了原非白,差点连刹车都忘了,然后呆在那里,看着原非白就像看着耶稣一样,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原非白的脸色发白,狭长的凤目陷在夕阳的阴影里,看不见表情。

我的心也拧了起来,夕颜同我一样是单眼皮,一样貌平,确有几分相似。

我勉力笑着摸了摸夕颜的头:“乖,见过原公子。”

夕颜醒了过来,恭敬地给原非白行了一礼,原非白似乎也回过神来,凤目绞着我,深沉如海。

我无法移开我的目光,也无法再开口,只是拉着夕颜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雾气陡升。

许久,他慢慢向我走来,摘下腰边的玉佩,微弯腰塞到夕颜的手中,淡笑道:“初次见面,算是送给令千金的见面礼了吧!”

没想到夕颜抓了,然后拉着原非白的手,甜甜道:“叔叔抱。”

真好啊!这个原非白将我的家仆妻女一网打尽。

“夕颜,莫要胡闹。”我对小丫头虎着脸,小丫头却看也不看我,只顾对着原非白流着哈拉子。

原非白看了看我有些尴尬的脸色,微一沉呤,颀长的身形已经蹲了下来,旋而抱起了夕颜,夕颜咯咯笑着,称机在原非白脸上重重烙下一个香吻,我差点晕倒,小丫头竟然明目张胆地揩原非白的油,比起我当年毫不逊色啊!

原非白却对天真的夕颜绽开了一丝笑意,我也随着这一丝笑意,心中不知为什么松了一口气,他对我微笑道:“好一个可爱的女孩,君老板好福气。”

我不由问道:“听说公子的妾氏为公子去年生了一个男孩。”

原非白的笑容微凝:“你是说念槿吧。”

我的心一跳,当时我接到密报,听到他竟然给儿子起名念槿时,那种惊讶仍在心中回荡。

他惨然一笑:“念槿的身体很弱,刚刚过世了,他的母亲也伤心过度,一直身体不好,也跟着去了。”

我心下惘然,难怪他的脸色不太好,我使了个眼色,春来赶紧过去:“夕颜,春来哥哥抱吧。”

“不要,我要原叔叔抱。”

夕颜反身紧紧抱着原非白,令我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夕颜那小肥手给勒死了。

我只能亲自过来:“夕颜乖,听话,原公子是客人,爹爹来抱。“

夕颜像只八爪鱼,更加紧紧地抱住非白:“不要不要,我要这原叔叔。”

夜色降了下来,天狼星环在月华周围,我有些恼了,这小丫头也太过份了,我正要危胁她,七天不准碰童车,不准吃零嘴,不准........

一个略带冷意的声音传来:“夕颜,乖乖听话。”

春空月色朦胧,一个紫瞳佳人,云鬓斜挑一支凤凰奔月钗,站在那里,面色凝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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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3 16:23:2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一章 花心似我心(四)(未完)

  春空月色朦胧,一个紫瞳佳人,云鬓斜挑一支凤凰奔月钗,站在那里,面色凝冷。

夕颜的嘴一扁,就着春来下来了,乖乖由着豆子过来牵着走了,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原非白,大眼睛里满是依恋。

我的众姬妾个个眼神惧怕的低垂下了头,同我在一起那肆意调笑的气氛完全变成了标准的妾氏见正室的场面,众家仆也俨然恭敬地躬着身,拜见这一年见不了几次面的极其威严可怕好妒的“女主人”。

我的头皮直发麻,神啊!我花木槿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我无数次幻想着会同原非白相逢,不想却是在倚芳小筑相见!

我也无数次幻想过原非白同段月容相见,但断断没有料到是这种假凤虚凰的形式相见,段月容这小子明明在信上说南部战事吃紧,怎么会突然到来?

原非白会怎么想,他会不会从心底里看不起我。

转念又一惊,原非白怎么看你,管你什么事,你现在已经不是花木槿了,不过是个商人罢了,你怕什么。


我便又咳了咳,今天我的咳嗽真多,有可能得了哮喘。

我还很热,明明已是夜华凉如水,我却偏偏热得满头满身大汗,我急急地扇了扇子,却见眼前并没有任何人注意着我。

原非白一径看着眼前这个紫瞳的不速之客,面色冷若冰霜,双目先是疑惑,然后猛地闪过一道厉芒,看向段月容的那道目光是这样地锐利冷峭,在我看来几乎要把段月容扎出个窟窿来。

而段月容下巴微仰,高高在上地看向原非白,紫瞳微迷。

我忽然感到一道冷若冰霜的目光砸向我,非常神奇的令明明正在火热中炙烤的我立刻变成冰块碎成八半。

我竭力镇定地抬起头,他的薄唇微微勾出一抹冷艳的笑意,然后那双紫瞳却没有任何笑意:“哟!看来有贵客光临哪!”

我咳嗽了一下,关了扇子,又打开来扇了扇,如大丈夫一般对段月容缓缓说道:“不是听说你身子不好吗,怎么来也不让孟寅说一声?我也好让小玉给你准备准备。”

“自己家里,回来要通报什么?”段月容忽地绽开一丝媚笑,我的鸡皮疙瘩满身长,他款款走到我身边,柔情说道:“听说你前几天病了,所以就急着过来看看,你可好些了。”

他半真半假地说着,却很自然地将手贴上我的脸颊,轻轻抚摸,紫瞳满是担心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没有事,不过感冒了。”我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他的手,偷眼看去, 原非白的脸色冷到极点,目光中隐隐有了一丝痛色。

我的心也隐隐痛了起来,挤出一丝笑道:“朝珠,这位乃是天下闻名的踏雪公子,你不是一直仰慕已久吗。”

然后又对原非白笑道:“公子见笑,此乃拙荆,朝珠,因身体不适,久居温湿之地,不懂规矩,还望见谅,

原非白的脸色浮起了淡淡的红晕,淡淡道:“今日墨隐真是好福气,一来贵府,便能有幸得见朝珠夫人。”

他的一双凤目紧盯着段月容,看似古井无波,却内藏火山蒸腾,满是一种冰冷的了悟,我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接触他的视线。

而段月容也冷冷地说道,久仰久仰,却上前猛地紧紧握着我的手,双目满是挑衅。

我惊抬头,这个段月容是故意的,我不悦地看着他,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

原非白的脸色平静了下来,抱拳道:“既是君老板,内眷前来,那墨隐改日再来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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